第三十章

前文提过谍北港的建筑都是海滨的风格,这三聚斋也不例外:建筑材料一水的靓白石,前面栽着些热带风情的树,像是高挑又倨傲的女神穿着镶绿边的白裙子眺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祁欢进城这会儿已经被这种建筑风格镇住了,这是一种迥异于自然又充满血腥的岚西的美,殊不知盖在这镶边“裙摆”下的东西可谈不上美,顶多算是用元石给那些见不得光的欲望化了个勉强见人妆容。

师乌领着已经看呆的半蛟往刚打开的整块万年木做的大门里走。那块价值不菲的万年木门扉悄无声息地合上,却给祁欢的命运打开了新的门,尽管这扇门许多年后被一个姓祁的佣兵踹了个粉碎,这块经历许多事情、给许多还是愣头青的大人物翻开新篇章的门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祁欢或许是天地间唯二的蛟中之一,但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现在也只是对人世懵懵懂懂,或许许多年后她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总会咬牙切齿地想起三聚斋,但她绝想不起那扇万年木做的门。哪怕那扇门本身是当初赫赫有名的董三川老板一掷千金试航毒藏海的万年木商船仅剩的一块甲板改的,它也只是一扇门。

物件总是因为承载着人事变得与众不同。

三聚斋的老板若是什么浅薄的主,自然会吹嘘这扇门的来历,一帮闻风而来的狗腿子也会卖力地捧场。

但是三聚斋老板没这么做,这或许就是师乌这种假面假笑假朋友的半妖在三聚斋谨言慎行的原因之一。

没有领路的小厮,只师乌领着祁欢穿过零星挂着些字画的长廊,来到三聚斋的大厅。

三聚斋的大厅中间是一棵粗壮的树,连祁欢都辨不出这是棵什么树,只知道是年头不小,只怕上千年都有了,好大的一个树冠,还有从树冠垂下来的气根,颇有独木成林的气概。树下用大石头围成了一个大圆圈。里面能站下五六十人。大圆圈外面是水潭。里面栽了好些芦苇,还有些荷花,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开得像是在盛夏。

祁欢眯着眼睛去瞧那棵大树,才看见上面挂着些小牌子,拴着红带子、黄带子或是蓝带子,一些鸟在树冠里飞来飞去,祁欢用妖识扫了几眼,发现都是些半开智的妖兽,便没放在心上,去瞧这厅子里其他新鲜的事。

师乌来这是办正事的,进了大厅,就有一个上了年纪、衣着整洁大方的听差的缓缓走了过来,面容严肃,声音也让人觉得此处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方,“两位上边儿请。”

师乌拽着还在看热闹的半蛟跟上老头往大厅边缘走,整个大厅边缘的石壁上凿有四个门洞,镶着些梭鱼的眼珠子,把后头的楼梯照得清清楚楚。老头领着师乌和祁欢往北边的那个楼梯去了。

楼梯是盘旋的,和外边的靓白石不一样,是白玉做的楼梯,上面雕着些典雅古朴的花纹,也是难为造这房子的能工巧匠了。

到了二层,才发现这楼是真的高,树冠只比这层楼略高一点。这层楼都是些桌椅,颇为讲究地摆放着。大概是因为大部分商队还没到,这层楼坐的并不满,好些椅子都空着。

听差的把两个半妖引到靠栏杆的桌子坐下,祁欢这才瞧清楚那些穿梭在树冠里的小鸟嘴里衔着的是拴着丝带的木牌子,这些扑棱着翅膀、尾羽两寸长的小鸟叼着那些牌子往返于树冠和二层各张桌子间。师乌和祁欢甫一坐下,就有一个白羽黑边的鸟落在了他们桌上的树枝上,和这座建筑一样神气的小鸟斜了一眼祁欢,敛了羽毛往师乌的方向踱了两步。师乌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系着蓝色带子的木牌子,挂到了这妖兽弯钩样的嘴上,展开了自己的翅膀,冲着树冠飞了过去。

祁欢眼瞧着那小鸟仙气飘飘地飞到一个树杈边上,悬停了片刻,嘴上的的小木牌就被它挂了上去,这只神气的鸟飞向了别处,全然不知道祁欢这个头一次来这儿的半蛟已经目瞪口呆了。

听差的上了壶茶,风度翩翩地给师乌和祁欢倒了两杯清亮的茶汤,退了下去。

“三聚斋的茶是独一份,产自海上,你尝尝。”师乌先端起面前的茶汤。祁欢见他喝了,便把这东西端了起来。扑鼻就是一股子海风味道,倒是醒脑得很,祁欢这种喜水的半妖止不住地吞了口口水,又警惕着齐老板之类的事,有些犹豫。

师乌这些天也猜出来了祁欢是防着他,不过他只是表面客套,心里也防着这个傻半蛟,便不说这茶,说起了这三聚斋。

“三聚斋是出了名的交易所,这棵树是灭世前的好东西,揣着这棵树果子的人能和这棵树通感,”师乌吹了口茶水,祁欢不知道这种树有什么稀奇的,“这树拿来做些特殊的事方便得很,三聚斋的老板得了这棵树就把它拿来做生意了,这些权贵和大商人得了果子,就知道这妖族最好的交易市场上的货物信息,只消把这牌子挂上去就行了。”

祁欢这才听出来,师乌这个浑身心眼的翠蝰是把自己的货放到这里卖,她再不知世事也知道这光天化日的,哪里能是师乌的暗线!自己借着师乌暗线摸清黄钺去向的法子岂不是没用了!

想到这祁欢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窜出来两团火苗,青筋在她惨白的皮肤下鼓了起来。

天知道祁欢为了黄钺断了蛟的角、背井离乡,又在师乌这个阴险狡诈的半妖身边忍气吞声还要任他驱使,现在自己的小算盘打不起来了,祁欢的脾气马上就要压不住了,偏这个时候师乌还在说什么“三聚斋的老板实力雄厚,说不上手眼通天,也算是门路颇多,这些年盘踞在兵荒马乱的逐鹿西侧,你不要在这儿乱来,东西卖完了,拿着元石走人。”

这时候说这些话分明就是火上浇油,祁欢的怒火直冲心口烧了过去—她一头黑蛟(祁欢一直把自己当黑蛟)砸了这棵树谁又搞说半个不字!

眼瞧着祁欢要动手,不想那鸟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

【作者题外话】:抱歉断更这些天,今天才算正式结束返校,课程压力比我想的要大一些,加上考研,这本书我努力做到两天更新一次。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逢考必过,生活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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