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凌睿就把地上的木盆子捡了起来,转身进了大房间。祁欢哪里知道什么灶间不灶间的,便跟着凌睿进了大房间。
进门便瞧见凌睿在一口铁锅边忙活,祁欢才明白这是做饭的地方,再看屋子里摆着两口大缸,靠窗那头还用帘子隔出来一个小隔间,此时帘子收了起来,祁欢看得清楚后面是张用石头搭出来的床,上面铺着张兽皮,叠着床三叶总想盖在半蛟身上的被子。
祁欢倒是没有鸠占鹊巢,靠着其中一个缸坐了下来,凌睿瞥了她一眼,端着冒着热气的水盆出去了。
受伤的半蛟这才能喘口气,她把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那张冷汗和血渍浸透的脸,上面还有几处肌肤裂开的口子,难怪凌睿反抗的那么用力,委实是祁欢这幅尊容有些骇人。祁欢掏出来自己储物阵法里的羊草,连根带叶吃了,涩味在嘴里蔓延开,混着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血进了肚腹。
吃了这药草,祁欢又检查了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是些皮肉伤,五脏六腑的创伤要等着半蛟自己修复了。祁欢犹豫了一下,这房子太小了,自己变回原身舔伤口肯定是不能的。正犹豫的时候,小豹子回来了。凌睿见她浑身伤成这样有些诧异,虽说他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但像这位这样的伤也是太重了些。后怕顺着凌睿的头皮炸到了头发稍——这位伤成这样都能靠蛮力制住自己,可见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在岚野道上摸爬滚打了一遍的凌睿也知道不能当个愣头青,受了自己脸上的怒气,只是还是少年人,有些别扭地舀了些热水到空盆里,又把挂在墙壁上的汗巾扯下来,把这些东西放到祁欢跟前。
“你处理处理这些伤口吧。”凌睿小声地说了一句,说完就去灶台上忙活。
半蛟哪里用过这些东西,不过妖力暂时是用不了——她刚才翻墙的时候为了省些妖力连妖识都没铺一下——用这些处理一下也勉强可以。
祁欢笨手笨脚地把泡在热水里的汗巾拧干,接着去擦自己最严重伤口周围的血迹,把伤口周围处理干净,她用从岚西带出来的骨刀把昨晚各种草石腐蚀的烂肉刮干净,敷上掺了自己鳞片粉的寒水石粉,再用伪蛛织的细密的蛛网包好这处伤口。这是妖精们的治伤的法子,用自己的一部分去治愈自己,辅以寒水石则是因为黑蛟性喜阴寒。
最要紧的一处伤处理好了,其他爆开的口子和绽开的皮肉祁欢把腐肉刮干净,敷上寒水石粉就完事了。这盆水算是被利用的彻彻底底,祁欢闭着眼睛把汗巾扔回污浊的水里。把馒头蒸上的凌睿看见半坐在他家米缸边上的祁欢皱了皱眉头,过去把脏水端了出去,倒在小院里的菜地里。
祁欢一把抓住探到自己脸边的手,睁开眼发现是凌睿拿着热气腾腾的汗巾凑到了自己跟前。祁欢讪讪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少年的手腕青了一圈。
“我帮你擦擦脸!”凌睿压着嗓子说道。祁欢也有些尴尬,这个小半妖也算对自己不错,自己把人家手掐青了确实有些过分。不过她也不会跟他道歉,只是把汗巾接了过来,慢慢擦着自己的脸。
热的汗巾擦在祁欢爆开好几道伤口的脸皮上有些刺痛,但确实起到了舒缓神经的作用,祁欢的脑袋由尖锐的疼痛转为缓慢又沉重的钝痛,妖识里的聚在一起的河水——现在是湖水——也不再发出连串的呜咽声。祁欢现在想蜷成一团,她也却是那么做了,留下凌睿收拾烂摊子。
祁欢再醒来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自己躺在地上腰酸背痛的,自觉好了不少的祁欢从地上爬了起来,灶膛里燃烧的柴火上跳跃的火苗没让这间灶台完全被黑暗吞没。半蛟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黑暗,她惊讶地发现在原先石床的旁边临时搭出了一张木床,上面有一套被褥,和石床用一个帘子隔开了。
这时候凌睿抱着一捆柴火进了灶间,豹子的眼睛自然看得见苏醒的祁欢,“醒了?赶得倒巧,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凌睿到灶台跟前儿,抽出了一把柴火塞进了灶膛,“你就在木床上住,少去院子里晃悠,”像是想到了什么,凌睿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别去我娘眼前碍眼。”
半蛟现在连呼吸都痛,更别提走路了,养伤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她巴不得一直躺着。只是到底不能显得太奇怪,在凌睿的瞪视下祁欢吃了三个馒头半只鸡,接着爬上了那张临时搭好的木床。
这还是她第一次睡床,以前祁欢身强力壮,仗着自己半妖的体格连觉都没睡过几次。倒是出了岚西,倒霉的半蛟几次三番的受伤,不过她一直对人族的东西避之不及。总归是被齐老板下了药的吃食吓着了(祁欢当然不会承认),对人族的东西抱着警惕。
不过床不会辜负一个躺在它上面的人,祁欢被这张床征服了,尽管它只是凌睿临时搭起来的,可铺了被褥的床比上祁欢对付一觉的各色地面舒服百倍不止。
凌睿虽然对祁欢嘴下不留情,不过出于对祁欢实力的忌惮和元石的渴求,他拿出来的被褥也算是好的,还在院子里晒了一下午,祁欢整个蛟埋进去,感觉自己懒洋洋的,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就这样伤得不轻的祁欢和这张来自凌睿的木床相亲相爱了两三天,祁欢基本上只有吃饭的时候才醒过来,尽管凌睿做菜仅限于把菜做熟,祁欢还是盯着凌睿杀人般的目光含泪干了两大碗。
这期间也有两次上门搜查,凌睿说祁欢是自己的远方表妹,父母双亡,投奔自己想找个婆家,现在先帮自己照顾重病的母亲。说罢还塞给了带头的两块元石——当然是祁欢给的,因为祁欢吃着吃着发现这家人确实过得不富裕。
领头的呲着一口黄牙,打量了一眼长得基本上没有相像之处的凌睿和祁欢,把元石揣进钱袋子,语气轻佻的说,“你这妹子的搭进去多少嫁妆才能嫁出去?”凌睿干笑了一声,祁欢倒是没有什么,她也不懂这领头的是什么意思,再者以她妖类的审美,这领队的才是真的难看至极。
“得了,你这户是半妖,最近警醒些!别让人抓住做了筏子。”领队的招呼手底下的兄弟往出走,扔下这句话他倒是不怀疑这元石哪儿来的——这一片住的都是些往返冼州的半妖和半精,有些钱财不足为奇。
凌睿咬的嘴唇都要破了,祁欢瞧都不瞧他一眼,径直回了灶间躺着去了。
半梦半醒间,祁欢也会想到师乌和黄钺,可凌睿那个小崽子说现在码头还封着,祁欢也就不着急了,先养好自己伤为妙。凌睿因着自己生病的母亲,平时除了接些零散活就待在家中。
凌母是个妖族人,未成婚前身体便不大好,这才嫁给了凌父这个半妖。凌父十年前死在了岚野道上,留下了缠绵病榻的凌母和年幼的凌睿。凌睿一是年纪小,二是个半妖,找不到什么好的出路,最后跟大多数半妖一样,当上了寻货的“猎人”。只是凌母的病还是拖垮了她的身子,大夫说一味辋川参或许能救,只是要八百元石,凌睿咬着牙上了岚野道,差点没被发了狂的母兽咬死在冼州无名的山崖下,没想到骷玉碎在了岚野道,自己只能剩下些草石,还被压了价,加上这么多年他攒下的一些元石,才凑够了三百块。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一个祁欢,凌睿只能试一试。
这个家的往事天天睡觉的祁欢哪里能知道?只不过她发现自己吃半只鸡都被小豹子嫌弃,不差元石的祁欢就给了凌睿几块元石。凌睿到底是个少年人,拿了祁欢的元石,有些后悔不让祁欢吃鸡,于是祁欢获得了一个松软的枕头,也算是两全其美。
这天夜里,半蛟被小房间里的动静吵醒了,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消停,她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乘着月色第一次进了小房间。
开门就有一股药味冲进了祁欢的鼻子,接着祁欢感受到这屋子里若有若无的阴气和虎视眈眈的死气——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祁欢可算知道凌睿嘴里重病的娘亲是什么意思了。这小房间倒是被凌睿收拾的干净整洁,祁欢进了门,顺手把月亮关在门外。夜视能力不错的半蛟看见披着衣服的凌睿正给倚在靠枕上的凌母喂药。
看凌睿就知道凌母长得不错,只是常年病着,没剩下多少肉,气色也不好。这时候凌母显然是病糊涂了,祁欢进来了她都不知道,在油灯的照射下,凌母因为瘦的凸出来的颧骨上是一种病态的潮红,凌睿喂得药也吞咽不下去了。
此时的凌睿完全没了在岚野道勇往无前的劲头了,他抖着手想把药喂进自己娘亲的嘴里。或许是身体里属于人族的血统作祟,又或许是最近睡得太多了,这头半蛟为这个要失去母亲的少年感到惋惜,多得感情却也没有了。
“请大夫了吗?”祁欢问道。“请了,说是能不能挺过今晚.......”凌睿的语气很低落,他背对着祁欢,看着跟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咬了咬嘴,跟祁欢说,“前辈现在能不能给我五百元石?我不要那一千元石了,我保证让你安安全全的......”凌睿哽咽住了,祁欢愣了一下,没等她开口,就听见凌睿带着哭腔说“我求求你了,我要我娘活着......”
“你娘是要吃元石吗?死气用元石处理不了。”祁欢不清楚凌睿要做什么,凌睿听见死气这两个字转了过来,祁欢看的清清楚楚,这头小豹子嘴唇都在颤抖,“我是要买辋川参,大夫说这个或许能救我娘一命。”
【作者题外话】:哈哈哈,这章三千多字,害羞羞。
凌睿是个蛮重要的角色。(决不承认自己写文节奏有问题)
祝大家五一假期快乐!虽然我没有五一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