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定门双方厮杀之时,京城西南的国师府中,国师的府兵和门客武士正在集结,萧宝奇一边看着汇集的人马,一边询问身边一位蓄着长须的中年文士:“阳先生,叛军势大,国师府兵和武士加起来也就八百多人,能有什么作用,还要去百官衙属,保护百官,有这有必要吗?”
那文士是国师的谋士阳千变,他眼神中透着精光,轻摇一柄折扇笑道:“国师事先便让百官于今日在正宫门左右的衙属集合,当然是要借他们的力量,给太尉一点阻碍了”
萧宝奇还是不明白:“太尉?光他的府兵就有一千精骑,他若要反,百官一群文士如何能阻?”
阳千变露出高深一笑:“需知百官各自家中,皆有门客或府兵护院,你去保护百官之时,顺便拿到他们的手令,调出他们的府兵,集结于宫门之前,太尉必有忌惮。”
萧宝奇这才了然,若集结百官府兵门客,怎么也有三五千人,这股力量可不能小觑。
萧宝奇带着府兵走后,老国师才从书房中走出,这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却不是穿的朝服,只是一件平常袍子,系了一件披风,带着铁如冰往外走:“我们去东门,巡城卫南营的人马正埋伏在那里保护太子”huye.org 红尘小说网
铁如冰一惊,原来巡城卫南营竟是国师的人,惊异未定,只听国师又道:“柳生烟得手后,甄武院会控制东宫门,等到东成王杀进了宫,柳生烟就会杀掉东成王,东成王叛军群龙无首,巡城南卫的三千生力军从东门入宫,便可控制宫城,保太子登基。”
铁如冰终于忍不住了:“什么?柳生烟……和甄武院都投效国师了!”
“应该说投效太子”国师不悦地说了一声,抬脚登上马车,铁如冰坐到车夫位置,一扬马鞭,蹄声得得中,铁如冰又回头道:“太尉的人怎么办呢,城外驻军和中尉的人马,他都调得动。”
“不慌”国师苍老的声音传出:“南面驻军和京城南门都在我们控制之下,如果东成王势大大,南面驻军可长驱直入,怎么也要耗掉他的兵力……”
铁如冰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一直以来,国师都被太尉压制得抬不起头,只能选择韬光养晦,国师一派的关键官员一个个被裁撤,可谁也不知道,这只默默无闻的老狐狸,暗地里竟然掌握了南面驻军和南城门。
虽然只是五支驻军中的一支,可是一句“让南面驻军长驱直入”包含着怎样的难度:要跳过检验兵符直接调兵,要确认城门将领的无序轮换,加上甄武院和巡城南营,这得在关键位置上埋下多少暗桩啊!可见这老头儿思虑之深远,谋划之长久。
“怎么慢下来了?”听到国师发问,铁如冰才惊醒过来,急忙扬鞭。
对于国师来说,其它城外驻军中,两支去了滨洲鞭长莫及,昨日司隶校尉透露,东城门已在他掌握之中,那么东面驻军要入城就得绕道,而西面驻军,还要面对驻扎在京西的一千多血袍铁骑,他们个个能以一当十,等到太尉调兵进城,太子已经入主宫城了,太尉要扳回局面,除非名不正言不顺地再打一次宫城。
“要让太子顺利登基,怕是还要一翻苦战呵”车中的国师喃喃道。
皇宫后面的安定门,混战还在继续,广场上尸体越来越多,鲜血满地踩上去有些打滑,牛不弃本来盘算东成王大军随后就能杀到,自己率先攻城,就算东成王面前立了头功,哪知道打了良久,传说已经进城的东成王大军,也不见半个人影。
牛不弃一只大脑袋一会儿盯着前方,一会儿又看前后面,一眼看到后面抬着攻城云梯和撞车器械的士兵,他拍着自己的头盔,实在摸不着头脑:“王爷的人呢?不是说宫城空虚吗?攻城的还摸不到宫墙,这也叫空虚?我是不是被人阴了”
云诚的宫门监卫军越打越少,尤其临时加入的杂役们,根本没有战斗力,人员损失严重,只得收缩军阵,叛军凭着人多,踩过层层尸体,慢慢地占据了半个广场。
牛不弃揪着机会,分出千余人摸到一边的宫墙,将云梯撑起来就往上爬,墙头备战的赵公公,早已把主力集合到北宫墙来了,禁卫立即在城头放箭,战场开始扩大。
云诚知道墙头禁卫和廊卫都不多,还有一部分是没有战斗力的宦官杂役,形势严峻,还好他早就防着这一手,侧翼军阵开处,四百骑兵终于派上了用场,朝着一边的攻城叛军冲了过去,攻城叛军皆是步兵,哪里经得起马匹的冲击,只得七零八落逃了回去,重整旗鼓。
牛不弃喘着粗气,冲一边的佑领火燎嚷道:“你手下不是有巡城骑兵吗?骑兵上啊!”
火燎懒洋洋地缩在马鞍上,正专心抠着鼻子,一听佐领问话,回了一句:“有骑兵吗?”
牛不弃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什么活宝啊,连自己带的兵都搞不清,这人肯定是中尉弄过来整自己的,对,一定是。
“哦,我好像记得是有,哎,那谁,把骑兵弄出来,给佐领大人用用”
一边的牛不弃哭笑不得:命令能不能别下得这么随便!
随着一声令下,步兵退开,巡城用的数百骑兵入阵,可惜他们不知道,云诚此时的长枪和刀盾排出的阵式,正是上古十阵中的壁垒阵:前几排盾手护着枪手,低身坐在地上,后面弓手射人先射马,骑兵失了马匹的冲击力,便等于废物。
为数不多的敌骑冲到前面,盾中长枪拄起,一头扎入马腹,一头拄地,刀手负责砍杀滚落马下的骑手,双方都杀红了眼,人马在鲜血中打着滚,叛军的骑兵慢慢报销。
双方战损人员都已经过千了,广场已经全部染成红色,一个个血人虎视眈眈瞪着对方,云诚剩下的人马半数不到,今日怕是要耗光在这安定门下了,从军以来,他所经的战阵,也并非没有绝境,云诚并不气馁,看看回阵的骑兵也还有三百余骑,趁着叛军集结步兵的空档,他下令军阵收拢,骑兵出列,全军准备来一次大反攻。
左右军士也是跟随樊谷收抬过不少叛逆的,经历过绝境的人也不少,但谁也没见过,在这种形势下,还有勇气反扑的领军,不由得佩服云诚,果然不愧是屠龙勇士,也亏得樊将军眼光独道,让他来临危受命。
为了给大家打气,云诚跨上战马,冲到了前列,嘶吼一声:“要赢很简单,只需每人杀掉两名敌兵,他们就要落败,跟着我,冲!”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冲锋,但云诚这句话也给了大家一丝希望,在没有后路的情况下,只能多杀敌,一时士气大振,仅剩的七八百人,朝着三千多人的叛军冲了过去。
牛不弃见云诚这么玩命,正紧张着,却听一边有人噗呲一笑,火燎一边抠着鼻子一边看热闹地道:“这小子我喜欢,每人杀两名敌兵就能赢,真会蛊惑人,哈哈。”
“能不能别抠你那鼻子了”牛不弃心头冒火,生死关头,这家伙还这么没心没肺,要不是中尉的人,他真想动手揍他一顿。
牛不弃也能有样学样,下令长枪手伏低,弓箭手攒射,虽然没有什么阵形,但占着人多,还是有些效果的,血雨纷飞中,双方冲了个人仰马翻。
云诚此时带的人马并不是红袍军,每人杀敌两人自是痴人说梦,骑兵在冲击之中很快就耗光了,眼见就要陷入重重包围之中,牛不弃大喜:“终于要结束了”。
忽听得身后马蹄得得,牛不弃又是一喜:“东成王大军终于来了”
火燎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出声讥笑道:“东成王的兵是红甲的骑兵吗?”
牛不弃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后面上千红袍骑兵照着自己队伍猛冲过来,为首一大汉声若宏钟:“血袍铁骑奉旨前来平叛!”
云诚一见也吓了一跳,心知两军胶着之时,以血袍军的战法,自己人也要遭怏,立即收缩剩下的数百人,退往宫墙根下死守。
那边武定远声到人到,铁骑先来一阵劲弩,将叛军射出一个缺口,再抽刀猛冲,并不急于砍杀,三千叛军登时被一分为二,铁骑冲到前面并不停,又兜了个圈子往回冲,几个来回,直冲得叛军阵脚大乱,抱头鼠窜。
牛不弃叛军的兵力还是很有优势,牛不弃立即组织抵抗,柳生烟的死士个个身手不凡,两厢里联手拼命稳住阵脚。
天空开始暗了下来,黄昏来临,慢慢飘起了细雨,温和地清洗着战场上的丑恶。
宫门卫开始汇合血袍骑兵,猛冲敌方,双方陷入死战,云诚在阵中瞥见柳生烟,只见他手中窄刃长刀,每挥一次,便有一个卫兵被斩为两截,云诚怒从心头起,打马朝他冲去,只在交错的一瞬间,云诚心下一紧,危险的感觉冲上头脑,一个翻身跃下马来,那战马哀嘶一声,前腿断掉,倒地不起。
云诚双目充血,剑指柳生烟,嘶吼着冲上前:“柳生烟,我要为通先生报仇!”
柳生烟满脸鲜血,发髻散乱,和着雨水贴在脸上,显得面目分外狰狞,他觑见云诚,狞笑道:“就凭你?”一摆长刀,迎着云诚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