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龙和两名亲兵面面相觑,硬着头皮来到灵堂,报出建武将军的名号,立即引来一翻低声议论,三人在众目睽睽下给柳生云上了柱香,旁边站着的家属身材健硕,一张长脸,蓄着短须,一对三角眼瞪着陈飞龙,正是柳生云的哥哥柳生烟。
陈飞龙正被他盯得脊背发寒,冷不丁一人冲出,戟指陈飞龙喝道:“就是你们杀了云哥,凶手!杀人偿命!”
这一下,厅中虎视眈眈的人再也绷不住了,一齐指向陈飞龙痛骂,一屋的手指,都快戳到三人的面门上来了,三人躲躲闪闪,缩在一起不停解释:“这是他挑战在先……他自杀的……”众人骂声不绝,没人肯听,陈飞龙一急,推开前面两人,举臂高声一嚎:“武者决斗,君子之战!”
众人总算住了嘴,柳生烟排众而出,盯着陈飞龙,压住怒火道:“小云挑战在先,所以我没拦着你祭拜,但武者决斗,本是君子之战,可小云是比武完成之后,才受辱自裁,云诚欺人太甚,必须付出代价,你们回去吧!”
陈飞龙环视一圈,踌躇道:“通教头呢,我找他有事。”
人群中一名武者道:“总教头没空见你,快滚!”
一员亲兵也来了气:“我们是专程来找通教头的,不过顺便上个香,谁稀罕留在这儿!”huye.org 红尘小说网
“你说什么?”几名武士冲上来扭住那亲兵,两名亲兵也不客气,与他们推搡起来,那边一群武士冲了上来,陈飞龙从拉架变成了参与,吵闹开始混乱,那两亲兵战场出身,脾气火燥,推搡中挥拳相向,结果迎来的是四面八方的拳头,直到通天海闻迅赶来,推开众武士,三人已经鼻青脸肿,眼眶青黑,兀自昴首挺胸,拿流着血的鼻也朝向众武士。
通天海与陈飞龙商定,将测试时间再往后延了五日,将陈飞龙送走之后,通天海又回到房中休息,甄武院的人也感觉奇怪,通教为为何接连几天大门不出,总是一人悄悄在房中修养。
通天海的房间里外隔了三间,隔间的门是横推式的,屋内一切都是按他家乡瀛洲的风格布置,颇为简洁,他刚进入内间不久,外面传来敲门声,一个声音道:“师兄,药熬好了!”
“啊,柳生师弟!”通天海立即来到外间,将隔门关好,这才打开了外门,柳生烟端了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药,还有一盒外用药膏和绷带之内的东西。
他把托盘递给通天海,在案几对面坐下道:“师兄,你受伤了也不跟我们说,要不是刚才看到有人熬伤药,多问了一句,还蒙在鼓里呢!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通天海拿过水壶,往炉里添了点碳火,笑道:“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柳生烟道:“王太尉和国师想拉拢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多方拒绝,怕是早有人动了杀念,师兄这些天深居简出,是在躲着什么人么?”
通天海摇了摇笑头:“别胡乱猜想,我就是想休养休养!”
“休养?”柳生烟压低声音道:“这京中能伤师兄的人,除了樊谷,当不作第二人想吧!”
“瞎扯什么呢”通天海将茶递了过去,柳生烟呡了一口,轻叹一声:“说起这樊谷,师兄啊,他的底细从来就没有人看透……你就那么相信他?”
通天海嘿嘿一笑:“师弟,卫尉大人忠心耿耿,不要总是盯着他不放嘛,现在擅权相互倾轧的朋党,卫尉大人又不在其中!”
柳生烟道:“师兄,当年他出手救驾,只有你看清了他出的剑,难道你就真从这一剑之中,看出了他的来历和为人?”
“我也没看出其它,当年那一剑,只看到了剑气,一个人身法再快,剑在中途总有转圜,可樊将军那一剑一气呵成,剑未及敌身,剑刃上已透出剑气制敌,以这种身手,若不是忠心耿耿,谁人可挡他?”
“剑气?等等,司隶校尉的剑也是以剑气着称,他们不会有什么关系吧,师兄这伤……”
“别乱猜了”通天海打断他道:“我也累了,就不招呼你了,这段时间辛苦你打理甄武院事务,记得凡事必须低调小心。”
柳生烟悻悻告辞而出,立在门口片刻,听见通天海走进里间的声音,心道:师兄的伤不至于用这些猛药,刚刚药端进去他放案几上没有喝,莫非这药不是师兄自己服用?
通天海打开里间房门,里间的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模样儿俏丽,却是面色苍白,通天海扶起她,搂在怀中,一手端药,耐心一点点灌入她口中,忙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将她放下,揭开被子,女子只穿亵衣,左肩至胸绑了一道白绷带,透着血印子,通天海刚拿起绷带,给她上完药重新扎好,那女子微微睁眼,通天海喜道:“叶子,你终于醒了!”。
那个叫叶子的女子气息轻微:“海哥,我终于……活着见到你了!”
“叶子,你身为东成王的宠妾,为何会有人追杀你,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只怪我,海哥,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所以东成王派人杀你?”
“海哥,我……我好怕……我知道东成王的一个秘密。”
这几日,文夫人的丧事办完了,死的是几个奴隶,也没什么人愿意扯个来往,稍微做了两天法事便入土为安。
文宛儿尽完孝后,没忘了求云诚给母亲报仇时,自己立下的誓言,换下素服,守着云诚,成日地照顾他,把姚姬照顾云诚熬药的活也抢了过来,对姬姚执主母之礼,把姬姚弄的啼笑皆非。
几日将养后,云诚身子基本恢复,到了甄武院测试的日子,云诚携姚姬和杜习文同去甄武苑,姚姬和杜习文也想趁机见识一下那位通教头,若他真如云诚所说的君子,自己解释一下,道个歉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三人坐上马车,横穿京城,驶向城西,走上西街,眼看再有二十来里就到了,市集主要集中在通城大道以南,北边的几条街,人烟显得相对稀疏。
车夫不觉将速度稍放得快一点,街头一个长发覆面的乞丐正低头胡乱在街上窜,突然间,就窜到了马车前,摔了一跤,那车夫赶紧把马一勒,骂了开来。
云诚打开车帘察看了一下,那乞丐立即攀住车沿,伸出个腌臜的黑手就要讨钱,车夫用车鞭将他的手拔开,一边厌恶在喝骂。
云诚倒不在意,拿了一贯钱给那乞丐,少有人能给乞丐一贯钱,通常都是几个铜块,那乞丐看到这么多钱,兴奋地握着云诚的手,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着:“谢谢老爷!”
云诚抽回手,友善地笑了笑,车夫打着马又向前走,只听车内云诚小声道:“车夫,前面向南走,别回头,别多问!”
车夫心中疑惑,脸上不动声向,折向南行。
车中三人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通教头有难,勿去甄武苑,速来飞燕楼”。
姚姬道:“那乞丐是什么人,这会是谁给你的信息?”
云诚道:“那乞丐是甄武院的一位教官扮的,我初来京城的时候,他还扮过恶人骗我比武,一定是他有什么变故了。”
车夫一路将车使向城南飞燕楼,飞燕楼面对京中南街大道,大道两侧皆是歌坊洒肆,来往都有轻裘车马,华盖大轿,听曲赏舞的乐坊中,飞燕楼是其中比较有名的,打理乐坊的楼主姓赵,因为善舞,客人便称其为飞燕,楼中眷养多名歌舞双绝的艺妓,其中最出色的两位姑娘,紫玲善歌,南宫雪善舞,皆有倾城之色,紫玲姑娘熟知天下歌谣,会唱许多瀛洲小调,通天海便经常光顾,回味乡音。
因为前门的南街大道嘈杂,车夫特地把车赶向后门,远远地停在巷口,云诚三人也佩服这车夫心细。
车夫笑道:“京城风云翻涌,起起落落,随时都会遇到为难之事,避人耳目才安全。”
云诚跟车夫低语了一句,车夫会意,下车离去,后巷没有人走动,云诚三人伴着墙根,靠近飞燕楼后院,只见后门紧掩,地上还有带着斑斑血迹的脚印伸向远处,想是院内有变故,有人逃跑留下的。
三人立即舍了后门,绕到院侧面,院内一株大樟枝繁叶茂,长长枝条伸出墙来,云诚攀着墙,两个纵身,蹿到枝叶之中,杜习文和姚姬紧跟其上,三人掩在树叶之中溜了进去,发现院内倒着数名仆婢,非死即伤,后院里有两个黑衣人持刀在看着后门,姚姬和杜习文摸上前去,一人一个,先解决了后顾之忧,再往里摸去。
主楼里隐隐有打斗之声,云诚心急,向主楼后门奔去,杜习文立即拉住他,摇摇头,猫着腰,借着院中花坛中丛生的常青花树掩护,靠向主楼,在树木缝细间张去,果然看到还有人守望在门口,屋角也有两个蒙面人来回走动。
三人沿着花坛,偷偷靠近主楼侧面,姚姬和杜习文冲上去,依然是一人一个,瞬间放倒了走过的两名蒙面黑衣人,姚姬迅速飞上楼去,杜习文也抬脚攀着墙避,如履平地般,直接从墙面上走了上去。
云诚左右环顾了一下,退了几步,助跑之后,奋力跃起,攀上栏杆,也翻了上去。
此时主楼之上的打斗声已经停下来了,三人悄悄靠在窗下,只听到一个声音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