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沈宴踉跄着往前,视野一片朦胧,有什么浓稠的液体从额角顺着流下来,喉头一片腥甜,疼痛席卷他每一根神经,混沌的意识里反复回荡着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他看着紧闭的病房,耳边模糊传来秘书焦急的声音。
“沈总,您流血了,先去处理一下吧。”
然而沈宴置若罔闻,仍然不断地往前走,额角渗出的血液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秘书抓住沈宴的手,“沈总,您现在过去起不了任何作用,郁先生还没有醒,而且您过去说不定只会二次刺激他。”
沈宴的脚步顿住。
他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度的痛苦和自责,捂着心脏的手剧烈颤抖着,手背的青筋突起。
就算是他再怎么想解释自己的动机,但他不得不面对,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是他的自私将痛苦施加于郁觅的身上。
他喜欢一朵花,没有想过如何细心的呵护浇水,却只想着将他摘下收藏在玻璃罩里。
鲜艳昳丽的花朵在他的手里一点点腐烂,流出恶臭的汁液,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忽然,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到沈宴的面前,语气严肃,举起手里的一张纸质文件。
“沈宴先生,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正式传唤您去我们局里协助调查。”
沈宴的脸上没有对此有任何的反应,警察对旁边的同事点点头,“扣上带走吧。”
旁边的秘书看着拿出来的手铐,连忙阻止,“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目前情况事实还不够清楚,你们不能将他当成犯人对待”
“好吧。”
警察冷笑一声,把手铐收起来作了个请的手势,“那烦请沈先生配合走一趟了。”
医院的楼下围着无数的记者和粉丝,当看见警车开进去时,警笛由远至近,红蓝色的车灯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举着话筒的记者在现场报道。
“院方和经纪公司目前尚未说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迷,为了郁觅的个人安全,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封锁,禁止无关人员随意进入了。”
同步的直播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讨论。
呜呜呜还没有醒来吗
好害怕啊,千万不要有事啊
怎么警车都来了,难道真的是网上猜测的被控制了
这算是因爱生恨吗太恐怖了,沈这种体量的资本根本不是玉米能对抗的呜呜
求一个公正的调查结果
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瞬间突破了十万加,无数的弹幕在屏幕里刷过,有质疑是炒作的,也有认为所谓的被控制只是捕风捉影。
都分手了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沈宴这么有钱,不至于为了一个小明星涉险做这些事吧搭上自己又何必呢
只能说有钱人玩得可真花,说不定是你情我愿,昨晚玩得太
嗨了。
这一波炒作够6啊,
很快被粉丝以及一些路人反驳和举报,但在事情不明朗之前,直播间里吵个没完。
直到,大约二十分钟后。
两名警察带着沈宴从医院大厅走出来,原本混乱的现场更是沸腾了,前排的记者和粉丝们不断推着封锁的栅栏。
闪光灯下的沈宴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和矜贵,他的西装发皱,脸上还带着没有处理的伤口,让原本冷峻的面容多了几分狼狈。
“沈先生,整件事是否和您有关”
“您真的是因爱生恨吗”
“能解释下您和郁先生现在的关系吗”
沈宴的薄唇紧抿,从走出医院到坐上警车始终一言不发,他的脊背微弯,眼神空洞,漆黑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
咚的一声。
警察关上了车门。
所有的窥视被挡在外面,警察坐上驾驶位,没有对这些问题做出解释,驾驶着警车扬长而去。
但铁板钉钉的是这件事多少和沈宴有关。
直播间里的观众激烈地讨论着
居然真的被带走调查了。
这是掌握了什么证据了吧,不然怎么敢这么做,沈宴你真的是坏事做尽
所以以后可以买到他踩缝纫机做的衣服了吗
乱讲算造谣啊各位沈也可能是知道内情配合调查而已,大家等官方通知吧
第二天的股市开盘。
沈宴所属的集团以及其旗下的子公司股票大跌,蒸发了至少上千亿的市值,位于财经新闻板块的头版头条,而一直以雷霆手段著称的公关团队始终没有站出来解释。
沈宴在警察局待了一个晚上,坐在冷硬的审讯椅上,始终一言不发,脸上的伤口已经干涸了,身上的西装也皱得不成样子。
审讯室的门打开时,沈宴也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警察在他的对面坐下,拿出了搜查令和一个证物袋,“我们在您名下的一处房产查获了很多东西,沈先生,您可否就这些东西的用途做一下合理解释呢”
沈宴缓缓抬起头,呆滞的目光在触及袋子里的银色手环时剧烈地颤动着,呼吸变得格外急促,沉默了数秒之后,张开干涸的嘴唇,“我”
忽然审讯室的门被敲了敲。
“队长,”一名年轻的小警察打开门,低声道“沈宴的律师到了,要求见他的委托人。”
“啧。”
被叫做队长的老警察皱着下眉头,虽然不情愿,但知道这些有钱人请的律师都很难缠。
于是他十分不爽的起身走到沈宴的面前,掀开审讯椅的桌板,叉着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律师焦急的伸着脖子张望,直到里面的铁门被打开,沈宴走进来在他的对面坐下。
“沈总,您没事
吧”
律师看着他脸上已经干涸的伤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对你动手了”
沈宴的声音沙哑道“不是。”
律师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沈宴,他跟了沈宴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而他们面临的指控一旦罪名被认定,不仅对沈宴本人,甚至他名下的众多企业都是致命的打击。
“沈总,现在网络上的舆论我会让人想办法降低影响力,用其他社会热点盖过去,您不用担心。”
律师顿了顿,从目前他掌握的情况而言,沈宴做的事情确实太过火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道“我接下来会让人去做郁先生那边的工作,积极赔偿,争取让他那边松口撤案”
“不,”沈宴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浓稠的痛苦,仿佛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用干涩沙哑的声音道“他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后果应该让我自己承担。”
律师的脸上浮现震惊、不可置信的神色,开口还想要再规劝时,沈宴缓缓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律师看着他脸上痛苦自责的神色,顿时明白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减轻一些自己的痛苦。
这是不理智也没有必要的方式。
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沈宴在面对郁觅可以保持一贯的理智和思维,根本不会把事情推向现在的局面。
律师的很多话卡在喉咙,最后都咽了下去,转而道“郁先生前不久已经醒了,医生检查后身体除了有点营养不良外没有别的问题,但似乎心理有些问题。”
“心理”
“嗯,就”律师犹豫了下,知道现在告诉沈宴会让他更加崩溃,迟疑着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沈宴脸上写满了焦急,握住了面前的铁栏杆,“怎么样了,你快点说啊”
“他有自闭和抑郁的倾向,昨晚在台上之所以会昏倒,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下了,精神太过于紧张产生了错觉。”
所以误认为脚上的电子镣铐打开了。
律师说完后,沈宴顿时陷入了一阵极度强烈的痛苦冲击,他低下头,额头抵着自己的拳头,肩膀耸动,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一直认为郁觅和他平静相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他并没有想过在郁觅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他无法想象,面对他施加的所有压力,郁觅到底是忍受着怎样的痛苦
而他甚至在郁觅独自面对外界无数目光视线压力的同时,为了他自己的私欲,强行为他套上了束缚。
他本来应该享受着所有人滚烫热烈的瞩目,成为最耀眼的存在,被所有人高高仰望的星星。
就因为他自己的占有欲作祟,彻底摧毁了这一切,妄图将他拉向阴暗潮湿的黑暗角落里共生。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盲目自私。
沈宴只觉得心脏快要被撕裂了,针扎一样的痛苦快要让他无法呼吸,肺部被剧
烈挤压,他眼前一片漆黑,低着头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也无济于事。
“沈总沈总您冷静一点”
律师的声音时而遥远时而贴近,直到后面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这次的会面时间到了,沈先生,您”
警察的话还没有说完,沈宴双目赤红,精神在近乎崩溃的边缘,沙哑的声音里仿佛在求得一丝救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承认,他的一切痛苦全部都是我造成的”
“沈总”
律师惊慌地跟着站起来,连忙道“这些话不能作证,我的委托人目前精神状态不稳定,他需要休息”
年轻的警察没有经验,连忙传唤了其他的警察进来,无论律师怎么阻止,还是将沈宴带走了。
医院,病房。
窗外柔和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白色的瓷砖上,空气里飞舞着细小的尘埃。
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还有淡淡的花香。
床头上摆着花束、果篮,昨天晚上的奖杯,许多由粉丝寄来的信件放在床头柜下的袋子里,堆满了整整好几个大袋子。
床上的青年闭着眼睛,穿着蓝白色的病服,略长的黑发搭在额前,他闭着眼睛恬静地睡着,但皮肤苍白,唇色很淡,放在身侧的手背上扎着针。
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掉。
郁觅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病房里格外安静。
似乎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所有人都出去了。
郁觅茫然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视线缓缓挪到手边的吊着的点滴。
是为了给他补充能量的营养针。
他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进来查房的护士注意到他醒了,眼底闪过惊喜,连忙走过来测了一下基础的检查,看着他苍白的唇色,心疼不已,轻声道“你不用担心,在这儿很安全,你好好休息,没有人会再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俨然成为了一名小可怜的郁觅缓缓挪动眼睛,仿佛终于回过神,对上完全陌生的护士,单薄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他挣扎着用手撑着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因为身体太过于虚弱没有力气而十分艰难。
护士见了连忙想要上来扶他,只是还没有碰到,床上的青年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顿时缩成一团,剧烈地挥舞着手臂,声音颤抖道“别过来,不要碰我”
和他的手背相连的输液管在空中晃动,护士连忙后退了两步,轻声安慰道“好,我不过去,你放松一些,这儿是医院。”
“医院”
郁觅似乎终于冷静了一些,他尝试了许久,终于用手臂撑着自己勉强坐起来,打量着整个病房。
他看着放在地上的信件,床头的花和果篮,最后视线落在那座金色的奖杯上。
奖杯的整体形象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那股力量仿佛随时
可以搏击长空,奖杯底座上刻着“最佳男主角”
的字样。
这是所有人赋予他的荣耀。
然而郁觅的眼底剧烈震动,胸膛剧烈起伏。
他看着自己如今的模样,就算是站在台上都会紧张的晕倒,这样的他胆怯懦弱,根本配不上这个奖杯。
郁觅伸手打翻那座奖杯。
金色的奖杯撞击在地面,发出极其刺耳的碰撞声,雄鹰的翅膀被砸得变形。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却被郁觅无情地扫落在地。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郁觅吓得蜷缩成一团,将脸深深埋在自己的膝盖,单薄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护士回过头,透过窗户,看到门外站着的两名警察,连忙走出去,关上门。
“你好,我们是想来做一下口供,您看”
护士道“抱歉啊两位,郁先生现在刚醒,心理情况很不稳定,恐怕不适合这么快进行询问。”
“好吧。”警察回头看了一眼缩在病床上的郁觅,道“那我们晚点再来。”
病房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郁觅也停止了颤抖,看着地上的奖杯,对系统道“看来我确实配得上当影帝啊,你说呢”
系统道宿主,我们的进度已经95了,但是现在沈宴在蹲局子,我们要等他三年后出来再攻略吧
郁觅轻笑了声,语气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缓缓道“你说他在里面蹲着的时候,会不会因为太想我了,自己攻略自己呢”
系统没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一脸认真地沉吟道嗯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吗学到了。
郁觅笑着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骨节分明的手埋在柔软的绒毛里,道“想什么呢,我可不想在这个世界耗这么多时间。”
“不过,确实可以让他在里面多蹲一会儿。”
郁觅醒来后不久,医生为他重新做了心理评估,拿到报告后皱着眉头,表示暂时还不能出院。
他闭着眼睛休息,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探望,借着阴郁的由头他干脆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直到听见符泽仁在他床头呜呜的哭。
“都怪我这么粗心大意,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和姐姐交代啊”
他哭得太难听了,郁觅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抽了张纸递给他。
符泽仁看着递到面前的纸,嗷呜一声,扑到他身上,“小郁,你没事了对吗”
郁觅被他撞得忍不住咳了两声,面色更加苍白了。
符泽仁连忙起身道歉,欣喜地出去给原主的爸妈打电话。
房间里剩下旁边的席子骞。
席子骞手里拿着个削到一半的苹果,紧紧望着郁觅,但控制住了没有像符泽仁一样冲上去,而是低着头继续削者手里的苹果。
他原本红色的头发现在染成了黑色,耳钉也都摘下来了。
“郁哥,你离开
节目后,我一直很努力想出道,想站在更高的地方和你并肩,后来我如愿拿了节目的第一名,一直以为你只是短暂的离开了,很快还会回来的。”
他把削好的苹果放在碟子里,抬起头,炽热的眼神看着床上的青年,“郁哥,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郁觅眼底没有波动,不知道是否有听见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累了,闭上了眼睛。
席子骞心底一阵钝痛,站起身,“我不打扰你了,郁哥,好好休息。”
他合上房门离开后,放在床头柜上的苹果慢慢泛黄。
郁觅醒来后,天星娱乐对外界强烈的讨论,发布了一则公告。
天星娱乐v感谢大家的关心和关注,郁觅先生目前身体情况良好,正在休养中,请大家不要相信网络上的各种谣传。
这则公告底下聚集了几十万的评论。
没事就好呜呜呜
宝宝要好好休息啊期待复出
可以说明一下原因吗到底和沈宴有没有关系该不会是收了钱不敢说吧
郁觅在医院待的快要发霉了,每天送过来的饭菜都是清汤寡水的,他无语望天,在别墅里待了几个月没有抑郁,在这儿住着反而eo了。
他闭着眼睛,长叹一声。
系统道宿主,您怎么了没有胃口吗
“你知道由奢入俭难吗”
系统点点头,我知道呀。
“不,你不知道。”
郁觅在沈宴那儿的时候,虽然时不时要演演戏,但是大部分时间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吃的东西也是最高水平的厨师精心烹饪的。
要不是为了刷攻略度,郁觅还真的有些懒得动了。
系统道宿主,沈宴已经到了羁押的时限,大概今天就会被放出来了。
“嗯,看来马上就可以刷完最后的数值了。”
郁觅睁开眼睛,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空白的纸笔,面无表情的低头,飞快在纸上写着什么。
系统道宿主,您在写什么啊
郁觅道“给他的礼物。”
看守所。
这儿的暖气开得很低,给犯人的只有最简陋的日用品,对于普通人而言都十分清苦。
对于沈宴这种含着金汤勺出身的人而言更是一种折磨,然而他却面容呆滞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眼底没有半分光亮,也不和其他的犯人沟通。
短短几天时间,他比最初清瘦了一圈,脸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但眼底带着浓重的青紫,可以看得出来他在这儿的每时每刻都十分煎熬。
走廊远处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其他的犯人都抬头去看。
唯独角落的沈宴没有任何反应。
警察走到他们的面前,打开铁门,看着角落里格格不入的男人,“沈宴,出来吧。”
即使是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了,沈宴的侧脸
看起来依旧清俊贵气,和周围简陋的一切丝毫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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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有这样逃避,才不会陷入无法承受的痛苦中。
沈宴对于要去哪里没有任何的期待,直到许久之后,他缓缓抬头,发现警察解开了他手上的镣铐。
“你运气真的挺好的,”警察将手铐收回来,语气里混合着几分奇怪的意味,“正常这个罪名成立至少要面临三年的刑期,但是对面撤诉了,你回去好好感谢那位郁觅先生吧。”
听到久违的名字,沈宴亘古无波的眼底无数的情绪翻涌,漆黑的眼底终于有了光点。
他用沙哑到如同砂石滚过的声音,迟疑道“撤诉”
警察点头,“是啊,你现在可以换衣服离开了。”
当看守所的大门打开时,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沈宴被推着走出来,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睛,周围的一切变得无比陌生。
重获自由的感觉恍然隔世。
他好像明白了郁觅当初的感受,而他不过是被关了几天,郁觅却足足被他困在自己的身边几个月。
见沈宴出来,秘书和律师连忙迎了上去,关切地扶住他,“沈总,您还好吧我们回去先休息。”
沈宴的脚步停住,他缓缓看向旁边的律师,他周身气场顿时变得冰冷,抬手抓住他的肩膀,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极其激动,怒吼道
“你做了什么让他们撤诉的我不是说了什么都不许做吗”
律师被他吼得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否认道“沈总您想多了,我按照您的意思没有和郁先生那边协商过,至于为什么会撤诉”
“有可能是郁先生念及旧情。”
律师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将他想要回避躲藏的伤口再次切割,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一瞬间抽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
他身上穿的西装是被带走时的那套,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却显得格外空荡。
痛苦将他紧紧包裹,四肢百骸仿佛被烈火煎熬,他的脑子一阵一阵的发胀,嘴里不断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错事,郁觅还仍然愿意放过他
仿佛以前他的无数次错误的决定,郁觅总是对他冷漠,却无法完全对他置之不理。
他到底错得有多么离谱啊
居然一点也看不出来郁觅对他留有余地,需要用他人的嘴里说出,用这种方式去印证。
他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从沼泽里抽身,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视而不见,将自己埋葬。
攻略度2目前进度97
秘书和律师合力将沈宴扶起来,轻声劝道“沈总,您现在已经出来了,不要再自怨自艾了,重要的是重新振作起来。”
郁先生现在还在医院,如果您想要见他,不可能用现在的状态过去,不是吗”
dquo”
“当然,您现在自由了,只要调整好状态,随时都可以去探望郁先生。”
这仿佛成为了支撑沈宴的唯一理由,他勉强保持了冷静,被搀扶着坐上车后座。
沈宴回去洗漱休整了一天,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他看着镜子里憔悴狼狈的自己,紧攥着手心,不确定郁觅见到这样的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沈先生,我们已经查到了郁先生所在的私立医院,对方同意了您的探视。”
秘书道“车子已经备好了。”
沈宴的眼底颤动,僵硬地转过身嗯了声,心怀忐忑地坐上了去往医院的车。
坐在车上的每一秒他都惶恐不安,明明只过去了几天,却恍如隔世,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郁觅。
虽然自己厚颜无耻,做出的事情无可挽回,但心底却仍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私立医院的环境清幽,没有许可不会有闲杂人员进来,贵宾病房更是安静得如同坟墓。
空气里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不知道什么仪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沈宴跟随在医护人员的后面,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清淡的,“进。”
那熟悉的声音让沈宴的眼底一片酸涩。
医护人员退到一边,对沈宴点点头。
沈宴的喉头剧烈滚动,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缓缓推开了病房的门。
安静素雅的病房里,郁觅抱着膝盖坐在船上,身上穿着蓝白色的病服,侧着头看着窗外,光线落在他的眼底,清透如琉璃。
沈宴张了张嘴,喉头因为太过于紧张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听见他的脚步声,郁觅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很平静,却让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身体仿佛被他的视线点燃了。
沈宴原本以为再也没有办法见到他的,然而郁觅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却不敢再上前触碰,怕给他带来更多的伤害。
郁觅看着床边的椅子,道“坐着说吧。”
沈宴依言坐下。
他有很多想要说出口的道歉,但明白他所有的话在很早之前就对于郁觅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放我去颁奖晚会吗”
郁觅的话很平静,可那双眼睛似乎能将沈宴看透,沈宴的身体一点点变得紧绷,面对他的话,耳边一阵嗡鸣。
不等他的回答,郁觅忽然轻笑了一声,笑里却尽是凉薄之意,自顾自道“如果我再也不能站在舞台上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沈宴,你知道怎么样让人永远定格在最完美的瞬间吗”
沈宴的后背随着他的话渗出冷汗,
手脚一片冰冷,他抬眼对上郁觅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毫无生气,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
他站起来想要靠近。
郁觅却瞬间变得无比紧张,拿起床头的花瓶朝沈宴砸去,花瓶在他的额角炸开,一地的玻璃碎片。
深浓的血液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淌。
“别过来”
郁觅的声音颤抖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
沈宴的视野被血液模糊了,眼底被蛰得生疼,他却丝毫不在意,轻声安慰着,“我不过去,你不要紧张。”
郁觅才一点点冷静下来,看着他额角的伤口,瞳孔颤动。
沈宴连忙用袖子擦去。
“别怕,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郁觅垂下眼睫,沉默了许久之后再次问,“沈宴,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并不是他第一次问。
沈宴的答案每次都会是同一个,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
眼前的人不过和其他人一样,喜欢的永远都是舞台上的自己,可他无法再站上舞台,成为他们喜欢的样子了。
电影可以永远把人定格在最美丽的那一帧,但是生活不是演戏,他终究会变得黯淡。
郁觅道“你走吧。”
沈宴不敢再刺激他,连忙往后退,握着门把,道“好,我现在就走,你照顾好自己。我们下次再见面。”
郁觅没有回答他。
沈宴回头看了他好久,终于不舍地关上了病房门。
随着脚步声逐渐走远,郁觅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提前写好的纸,以及那一座金鹰奖的奖杯。
他的手指在雄鹰的翅膀处摩挲,这里被他摔得弯曲下来,已经不是最完美的状态了。
他将奖杯压在那几张纸上面,放在病床上,走到窗边推开窗,冷风瞬间倒灌进来。
病床上的纸张哗啦啦作响。
郁觅的发丝被冷风吹动,他看着楼下让人眩晕的高度,手撑着身体跨坐在窗沿上。
“系统,我摔下去你们有没有什么保护机制的”
系统紧张地抱住他的肩膀,为了宿主您的灵魂不受疼痛反噬,我们会痛觉屏蔽。
“痛觉屏蔽,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郁觅看着楼下从大楼走出来的沈宴,不远处停着车,他道“我还可以提一个要求吗摔下去的时候可以别糊成一团吗太丑了,我会介意的。”
系统尽量满足吧。
楼下的沈宴往外走,身边的秘书在他耳边说话,但他始终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脑海里反复回想着刚才郁觅的眼神,以及他的话。
“你知道怎么样让人永远定格在最完美的瞬间吗”
沈宴顿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顺着郁觅所在的病房方向抬头看,原本应该紧闭的窗户大开,一道单薄的身影坐在窗台上,衣摆被风吹动,遥遥和他对视着。
沈宴浑身的血液瞬间倒流,一瞬间全身冰冷,目眦欲裂,嘶吼着“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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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像是一声钝雷,周围的一切归于平静。
攻略度3目前进度100
恭喜您完成了本世界的攻略任务,完成度评价s,本世界将进行封锁,不再载入其他攻略者。
正在进行脱离,10、9、8
郁觅模糊的视野里看向沈宴朝他奔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听见了倒数结束。
已成功脱离本世界
这条通关的消息同步在玩家大厅,刷新在首页,闪着金光,顿时引起了一阵无数玩家的议论。
“钟情妄想症的世界居然过了,s的评级,100的完成度,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不是出了名的折戟之地吗”
“郁觅这名字没有听过啊,我看下玩家板面,我去,新人第一个世界”
“新人太可怕了”
郁觅从世界脱离后睁开眼睛,视野里是一间温馨的卧室,只是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系统道这是世界的中转站,为了防止攻略者太过于疲惫,您可以自由选择在中转站停留的时间,只要不超过一个月,都是没有问题的。
他闭上眼睛,明显感觉身体里虚弱破损的灵魂被修补了一部分,他可以察觉出这股修补的能量来自沈宴。
郁觅道“我离开之后,那个世界会怎么样”
会按照正常的时间流逝,直到沈宴死去,世界的能量彻底耗尽后被封存。
“那我可以看看之后的故事吗”
系统一愣,郁觅似乎是第一个在离开后没有对本世界的人和物进行咒骂,反而要求察看的玩家。
系统道当然可以。
它抽取了郁觅的一丝灵魂能量,投放入原世界,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接下来的发展。
阴雨连绵的初春,天空笼罩着厚厚的乌云,一场十分低调的葬礼正在进行着。
郁觅的葬礼没有通知任何的媒体,他的相片旁环绕着数不清的花束,将他簇拥在中心。
所有人身穿沉闷的黑色礼服,低低地抽泣着,而棺椁里的青年穿着整洁的西服,双手交叠在身前,仿佛只是闭上眼,沉沉地睡着了。
在众人不愿意接近的角落里,沈宴跪在地上,他的头发和西装已经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一副可怜狼狈的样子。
初春的雨水冰冷如骨,但每一寸刺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沈宴没有扶棺,他的手只会脏了郁觅的黄泉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葬礼的流程彻底结束了,聚集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天空彻底暗了下来,伴随着雷声,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
大雨。
沈宴浑身是脏污的泥水,踉跄了好几次,才撑着麻木的身体站起来往回走。
他驱车回到别墅。
别墅里的所有东西都保持着郁觅离开时的模样,仿佛他推开门,就可以看到郁觅坐在沙发上,专注看着电影的模样。
他恍惚地走近,抬起手想要将人抱在怀里,然而却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前的幻影在一瞬间又消失了。
管家心疼地看着落魄潦倒的沈宴,弯下腰想要扶他,安慰道“先生,我知道您心里很痛苦,但郁先生已经离开了,斯人已逝,您应该慢慢学着走出来”
dquo5”
沈宴眼底浓重的执念,摇着头仿佛进入了某种偏执的状态,“他没有离开,我可以感受到他还在这个世界,就在我的身边。”
管家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开了。
沈宴踉跄着站起,目光缓缓在这栋别墅的每一处流连,恍惚间他看到了郁觅再次出现,可他一走近,那道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他循着本能上楼,将自己清洗干净,推开那扇门。
这儿是曾经关着郁觅的房间。
里面的每一件家具,都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他躺在那张床上拿起被子嗅闻着没有散去的味道。
郁觅明明就没有离开。
他可以感受到,就在某个角落里,郁觅依然在看着他。
这不是他的臆想。
沈宴从枕头下拿出那几张纸和那个奖杯,纸张上的边角沾着已经干涸的血液,以及一些模糊的泪痕。
信上写着郁觅留给他的话。
沈宴,我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我,我也不是荧幕上的我,你喜欢的或许只是我身上的光芒,但我没有办法永远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后来我一直在想,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要怎么样才能永远定格在最完美的瞬间。
那就是永远活在你的想象里。
沈宴的眼泪无声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低低的抽泣,“是啊,你做到了”
他想要控诉郁觅对他太狠了,可是他明白错的是他自己,每一次的呼吸,他都仿佛觉得心脏被挖空了。
所有无处排泄的情绪让他迅速消瘦下来,只能通过不断地压榨自己,在工作上忙碌到精疲力竭。
郁觅离世引起的巨大舆论,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沉寂,反而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颗迅速消逝的星星。
沈宴旗下的公司被不断的攻击的,但强大的公关团队却从未有对此做出任何的解释。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系统提醒郁觅宿主,一个月的时间要到了,您应该准备去下个世界了。
“知道了。”
郁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着深夜回家的沈宴,他走过去,作为一丝能量存在的他本不应该有任何的实体感。
但沈宴却忽然顿住了所有的动作。
郁觅轻笑了下,在他冰凉的唇角落下很轻的吻,“再见了,笨蛋。”
那丝能量从世界抽离,化作无数的萤火光点消逝,在那一瞬间,一直系在沈宴脑海里的那根线断开了。
他怔愣在原地。
在这一瞬间,他彻底的感觉到郁觅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沈宴瞬间脱力跪倒在地上,眼泪决堤而出,他仿佛回到了医院的楼下,只能看着郁觅在他面前消失,这次是彻底的离开了。
他低低道“不会的,不会的。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沈宴的理智一点点变得模糊,身上的能量剧烈撼动,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摇摇欲坠。
如果郁觅永远消失了,那他也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世界在郁觅离开的后一分钟,彻底崩塌封锁。
从此之后无人能再次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