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夜的黑暗也在一点点的消散,就在此时一个大汉探头探脑的把头伸了进来。
令狐莞尔早就把目光投向了门外,一见那大汉好像早有预料似的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慢慢跨步走了出去,而那大汉则是满脸惊讶且十分谦恭的跟上。
一旁的张妙菁看的清楚,没想到这纨绔子弟还挺细心的,生怕吵醒了大家。
在破庙外面,陆大不可思议的道:“您,您……老爷您怎么在这里?”
令狐莞尔瞥了众人一眼,淡淡道:“你们都辛苦了。”
陆大慌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我只是顺着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记号寻来就到了这儿,还真没想到就见到了老爷您还有夫人。那群匪徒呢?我们这就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令狐莞尔摇摇头继续道:“去,找几辆马车来。”
陆大愣了愣,挠头道:“这荒郊野外的……”见自家老爷似乎面露不善,慌忙点头道:“好,是!一定,一定……”
“还有……”令狐莞尔想了想又说道:“这件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你懂吗?”
陆大慌忙应允,心说: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哪那么容易啊!也只好尽力了。
“另外,我不想再听到一句诽谤我和四嫂的话,去吧。”
陆大心中纳闷,心说:老爷不是一直将这看作是一桩风流美谈么,怎么就转了性子呢?不过这样也好,流言蜚语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讲确实是一柄淬毒的利刃,太毒太要命了。“哦,好的,回去之后我就向老二他们交代。”
言罢,令狐莞尔斜靠着一根木柱闭上眼睛像是在小憩。而陆大也立刻着手安排,留下四五个人在这里看着,然后派两个人去通知其他搜山的伙计,转告他们找到了金夫人遇见令狐老爷的事情,其他人也四处活动,有的去打水,有的去附近的村子想法些早点,还有去的去弄马车了。
没过多久,大殿内的女孩子也就陆续醒了,金凤至自然是二话没说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家丁小厮们虽然挨了骂,但心就放到了肚子里,这总比金夫人一声不吭,等回了府中把他们踢了要强啊。
张妙菁得知那些个衙役转而去江堤工地去找知府老爷汇报情况去了,心中很是恼怒,也顿觉面目无光。
先是就这打来的水梳洗一下,然后再吃些附近村里搞来早点,虽然简单粗陋了些但也算是填了填肚子。最后陆大还真开能干的搞来了两辆马车,和张妙菁一商量,那三个下面县里的女孩也先一并带回去,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再由官府来安排遣返。
于是,张妙菁依旧是骑着她的白马,陆大和另一个家仆驾车,令狐莞尔、金凤至、韩夕颜三个人一辆车,其他五个女孩子挤一辆车,欢快的猎犬在前面开路,三十多个家丁押解着十一个匪徒在后面跟着,走出山林,沿着官道慢慢悠悠朝杭州城去了。
马车之内,金凤至和韩夕颜倒是相谈甚欢,她们俩年龄相仿,偏偏当家的也都是甩手掌柜,居然要靠同为妇人的她们撑起这个家,打过几次交道之后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此番又共同患难,于是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又商量着约好一起去扬州参加商会的事。
令狐莞尔靠着车厢,双目微闭,看着像是睡着了,没有鼾声,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动静。
其实,韩夕颜还是很局促不安的,若非碍着金凤至的热情,她真的是宁可下车步行也不愿意和这令狐莞尔同乘一辆马车,每每目光扫过,总觉的这纨绔大少微闭的双眼似乎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他昨晚还大放厥词的劝自己和离,莫非是他自己想要……韩夕颜简直不敢想象。
见令狐莞尔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金凤至也是很无奈的解释了一句道:“他就这德行,夕颜你见笑了。”
韩夕颜只是笑了笑,她可是对令狐莞尔充满了提防和戒备。
中午在官道路边的茶餐摊子吃了些东西休息一会就继续赶路,傍晚时分就到了一处驿站。陆大跳下马车,大声喊道:“有人吗?”
一个驿丁出来淡淡道:“人已经满了。”
陆大笑嘻嘻的塞过去些碎银子道:“老弟啊,你们捉驿大人在吗?”
驿丁并不接,只是道:“确实是人满了。”
而与此同时,驿站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见外面这架势,又见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似乎是正主,高高瘦瘦,容貌俊逸,眼神傲慢而冷漠,中年人心中已经可以断定,这人来头可不小啊!
捉驿正想着该说些什么,却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的贵妇人,二十岁的样子,一身红色的罗裙,珠光宝气,倾国倾城,美不可言,捉驿真是觉的自己半辈子都白活,世上居然有如此的美人儿。
“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难处,这天眼看就要黑了,江湖救急,还请捉驿大人调配安排一下,最少让女眷有个房间吧。”下来的正是金凤至,她展颜一笑对那中年人道。而韩夕颜还有后面马车上的几个女孩也齐齐下了马车。
捉驿一看,乖乖……如此娇妻美妾俏婢,仆役随从成群,眼前的公子又岂会是常人?可里面那群人也不好惹啊。
金凤至笑着道:“虽说有个先来后到的,但我想大家挤一挤将就着对付一晚上还是可以的。”她是经常奔波在外的,遇到这种事情说几句恭维话,客商们相互体谅一下,也就可以了;而小吏贪财,那就更好对付了,用银子打发了即可;若是官员,尤其是上层官员,不可否认,他们的修养还是很好的,甚至有一次就因为敬了杯酒,那位赴任的知府老爷当场写下一首赞美诗送给自己。
捉驿闻言,心中却是苦笑。
“不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捉驿勉强笑道:“是拿范阳转运使司勘合的官身。”
闻言,金凤至便风风火火的迈入驿站之中,刚一进门,金凤至自己也惊呆了,这……这,这上百号人分坐十几桌吃饭的,分明都是胡人啊!江南之地,怎么会聚集了这么多胡人呢?难怪会说人满了,看着架势不是撒谎。即便如此,金凤至还是美眸一扫,认出主桌上那个无比肥胖的家伙就是头头,那肥油肚大的简直能塞下去一个成年人,要不是有根腰带勒着恐怕都能下垂到膝盖处。还有那五官,都在满脸横肉的挤压下变了形,白白胖胖的跟一种动物真有些相似。这人可真是个怪物啊,金凤至心中一阵恶寒。
立刻有人很警惕的望向门口进来的金凤至,手也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腰间,看清其人又都不约而同的面露兴奋之色。
虽然那大胖子看起来都五十多岁了,而且令人讨厌,但金凤至还是很亲切嘴巴很甜的说道:“这位大哥,小妹途经此地,叨扰之处还望见谅,女儿家在外多有不便,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腾几间屋子出来给家中女眷。”金凤至这话说的很有水平,还故意装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凡是个男人有些风度的,大不了把几个奴仆杂役撵进柴房,大家挤一挤讨美人欢心,博美人一笑也值了,也不知道是哪的世家名媛,若是有缘发生一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也算是一桩佳话美谈。
大胖子原本还很是傲气,闻言只是冷冷的一瞥,那嘴巴就没能再合上,酒水口水流下来沾满了肥油肚。心说:自己干娘就已经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倾国绝色了,这小丫头居然也不遑多让,虽然风韵不及,但胜在青春可人。当即,肥厚的大手擦了擦口水对一旁的随从道:“去,给这位小美人空几件房间出来。”
金凤至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装出很欢喜的样子道:“多谢这位大哥,三间房足矣。”金凤至也没有多要,不想因此好像受了他多大恩惠似的。
大胖子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门外,又见一个如鲜花般清新淡雅娇艳的女子……却站在一个年轻公子哥的身旁。大胖子心中不免有些惋惜懊恼,心知名花有主,暗自啐了一口,哼!怎么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心说:江南水土养人啊!女孩子一个个都能滴出水来,若大事能成,非要把江南翻个底朝天,把美女都收罗起来。
于是,金凤至和令狐莞尔一间房在后院,韩夕颜和她随身的婢女一间在东厢,其他三个女孩挤一挤在偏厅的一间,其他人就在驿站院中将就一下,张妙菁则是骑着快马先走一步去传信了。本来以为是三间连在一起的,没想到会隔那么老远,没办法,也轮不到自个挑三拣四的。
兴许是胡人不怎么讲究,刚进房间,饭菜都还没上,热水就准备好了,费这么大劲其实也就是为了洗个澡,洗洗身上的风尘和晦气。
令狐莞尔也不跟金凤至客气,很快就洗完了。也不知道金凤至是怎么想的,泡在屏风后面的澡盆里许久也不出来,怕是皮都要洗下来好几层了。
房间的金丝香炉里散发着丝丝凉意,桌上饭菜虽然简单,却摆着好酒,陆大这家伙也算是上心用心能干了,这鬼地方还能搞来冰块和美酒本事还真不小。
满屋的郁郁芬芳直令人陶醉,仿佛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也不外如是。就在此时,一个出水清函般白皙曼妙的倩影披着娇红似火的薄纱玲珑窈窕的款款走出屏风,三千青丝绾上肩,其意不言而喻。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令狐莞尔知觉呼吸急促,左胸心肝差点蹦出来,只见金凤眉目传情,脸颊娇羞,似春潮带雨红了满园桃李,直教人心惊肉跳。体态轻盈,婀娜风流,怎一个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而那半掩的粉胸……如玉石般的光滑润泽,毫不掩饰,毫不遮拦,完全没有平时的青涩,就好像含苞待放的蓓蕾,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无顾忌,在人前尽情的绽放。
令狐莞尔愣了半响,金凤今天……真是,真是……
金凤至看了令狐莞尔一眼,嗔笑道:“瞧你这傻样。”
令狐莞尔心中“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和金凤至好像离的前所未有的近,近的仅仅只隔了两件薄衫而已。
金凤至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很识趣的出去了,顺手拉上门。然后金凤至一下子坐到令狐莞尔身旁,这么些年了,终于等到了今天吗?屋舍简陋,灯光昏暗,饭菜粗鄙,没有地毯,没有红烛,没有大红分凤冠霞帔……这与金凤至脑海中长久所想的相距甚远,但能得偿所愿,管不了这么多了。
令狐莞尔淡淡笑了笑坦然道:“金凤,你真好看。”
金凤至没理睬,自顾自双眼微红道:“哪怕背井离乡,纵使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举目无亲,这些都不算什么!我金凤至今生最庆幸的就是在这如花似玉的年纪遇到了同样风华正茂的你。”金凤至说着芊芊玉手拿过个酒杯,一饮而尽,饱含深情的问道:“你知道吗?”
令狐莞尔看着金凤至,知道自己的退路全被堵死了,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但却是绝对经得起时间和生死考验的,令狐莞尔尽可能平静压抑内心的高涨的冲动道:“我常常都说,男人嘛,可以不负责,但不能不付钱,可是对于金凤你,其实我更想要负责。金凤,你懂吗,你知道我说的意思吗?”
金凤至幽幽的道:“我只是一个世俗的妇人,你说的这些怪话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想要个温暖的家,我想要个好丈夫,我想要一大堆孩子,我只想要相夫教子,仅此而已。你懂吗,你又知道吗?”
令狐莞尔再也挡不住萌生已久汹涌澎湃的情愫,不管初衷如何,不管将来如何,前路是崎岖抑或坦荡,人生太久太漫长,只争朝夕。很难想象,平素青涩含羞的金凤能说出这番话真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的。旋即,令狐莞尔伸出手,头一次很主动的轻轻拉住金凤至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却在此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令狐莞尔不耐烦的大声喊道:“谁啊?”
“纨绔,给我出来!有事情跟你说。”
令狐莞尔听着是张妙菁,心说她怎么又来了?于是道:“有什么事等明天!”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踹门进来了!”张妙菁大声喊道。
令狐莞尔一惊,这家伙说到做到,又拿她没一点办法,无奈去开门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妙菁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已经把事情禀报了爹爹,我不放心就再回来……你,你怎么不穿衣服!”突然,张妙菁大声质问道。
令狐莞尔郁闷啊,指着自己道:“一色中单衬白纱,你哪只眼睛见我没穿衣服了?”
张妙菁慌慌张张道:“那,那……那你也应该穿着整齐嘛!”
令狐莞尔心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啊!于是自嘲的笑道:“纨绔子弟就这风范,张大小姐若是看不惯可以闭上眼睛别看嘛。”
张妙菁往里面一瞥,笑着道:“正吃饭呢?刚好,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快把我饿死了!”于是就推门进去了,可以想象是真的饿了。
令狐莞尔心说:我好想还没跟你熟到这种程度吧,你倒还真不客气。
张妙菁一下子坐到了桌前,先拿过一个酒杯一饮而尽,不觉暗赞好酒,见一碗米饭似乎没人动过,一下子端了过来,巴拉了两口,又吃了几口菜,只感觉屋内凉爽舒适,见一旁的炉内冒着寒气,心中暗骂:这混蛋不惜人力物力,还真是会享受啊!见桌子上两个酒杯,两双筷子,这总不会是为自己准备的吧,于是很自然的往里看了一眼,却见金凤至正胴体半掩,粉胸半露,眉目含春,满面羞红的坐在床头。这张妙菁一下子就好像明白过来了,立刻局促不安,羞愤难当,慌里慌张道:“你,你有事啊,那你先忙吧,我就先走了!”欲盖弥彰,敷衍塞责,别提有多尴尬了。
金凤至本来只想在里间稍微坐一坐,可没曾想这张大小姐这时候了还真不避嫌,敢主动进门来。
见张妙菁这就要走,令狐莞尔很客气的道:“我送送你吧。”
张妙菁没好气的道:“不用!”
令狐莞尔也是立刻追了出去,经过张妙菁这么一闹,他算是想清楚了,虽说年轻人两情相悦,血气方刚,但有些事情自己应该找机会跟金凤她说清楚。看了张妙菁依旧局促的俏脸淡淡道:“驿站人满为患,房间不够用,张大小姐就和韩夕颜挤一挤吧。”令狐莞尔心知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还是自己把她送过去,免的又出了什么意外。
张妙菁却是面色铁青,像是没听到令狐莞尔的话。
到了东边那一溜的客房,令狐莞尔仔细辨认之后才扣响了房门。
“谁啊?”一面传来一个女声,正是韩夕颜的那个丫鬟。
令狐莞尔很自然的就道:“是我,请开一下门。”旋即就在门口等了一会。
过了好一会,却始终没人开门,于是令狐莞尔又敲了敲门,可这一次里面却连应声的都没有了。
令狐莞尔又等了好一会,心说:自己可真是不受欢迎啊!于是想再敲两下解释一下。
就在这时,门“吱吱吱……”的开了,那丫鬟满脸戒备的看着令狐莞尔道:“令狐公子,这么晚了你想干什么?”
令狐莞尔看了看这丫鬟,又看了看里面,只见韩夕颜衣着整齐的正坐在桌边,手里还捧着茶杯,一副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样子,令狐莞尔心中多少有些意兴阑珊,本来还想看看穿着亵衣的睡美人呢。于是笑着道:“这位是张妙菁,张大小姐,张知府的千金,你们见过的,房间不够用,就只能叨扰四嫂,出门在外,不像在家里面,大家就挤一挤吧。”
张妙菁进了房间,很客气的跟韩夕颜打着招呼。
令狐莞尔又想了想,对张妙菁说道:“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还是少走夜路,毕竟不安全嘛,你爹会担心你的。”令狐莞尔甚至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房门就关上了。
张妙菁闻言,心中有股莫名的惊喜,可到了嘴上却是没好气的说道:“本小姐的事不用你管。”
令狐莞尔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了,心说:自己这是何苦来哉啊!
房间之内,张妙菁和韩夕颜经过短暂的相互介绍之后,气氛一下子就边的很热情,韩夕颜很感谢张妙菁的救命之恩,可能是同为女人,张妙菁虽然不喜欢世家公子哥,但对大家闺秀没有任何的偏见,不一会功夫两人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了。
那丫鬟很警惕的打开门,左右扫视一圈,确定那令狐公子已经走了,这才去准备些热水。
等洗完了澡,张妙菁和韩夕颜一起坐在床上。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个好姐妹一起,韩夕颜心中放心不少,而张妙菁也是很羡慕这位姐姐的气质和涵养。
见婢女抱着个锦堆坐在床前,靠着床头柜,张妙菁就很热情的道:“你也一起上来吧,能睡下的。”
那婢女笑着道:“奴婢有个地方能遮风挡雨就很知足了,可不敢搅了小姐和夫人的美梦。”
张妙菁也就没坚持,看了韩夕颜一眼,突然很严肃的道:“小妹来杭州时间尚短,却听到了市井中有不少流言蜚语,今日得遇姐姐,方知传言不实。”
韩夕颜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神情稍微有些落寞。
张妙菁却是怒道:“等回去以后,看我怎么整治那些无事生非的家伙。”
韩夕颜笑了笑道:“妹妹的性子倒是飞扬洒脱。”
就在这时,张妙菁突然捂住了韩夕颜的嘴小声道:“别说话,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的肯定是那纨绔子弟贼心不死想来偷看。”
韩夕颜脸上的笑意则是立刻凝重了,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跟着令狐公子扯上任何的关系。
张妙菁则是饶有兴致的道:“看我把那家伙的眼珠子挖下来给姐姐当响炮踩着玩。”言罢,这就披了件衣裳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
韩夕颜则是心中一凛,不由的把被子裹紧,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心中哀叹:自己在坊间已经是声名狼藉了,这人还想干什么啊?
张妙菁突然之间打开大门,还怪叫了一声吓唬对方,门外的人确实被吓住了,但却不是令狐莞尔,而是一个大胖子和两个随从。张妙菁眉头一沉,十分克制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躲在门外。”之所以还算客气,是因为张妙菁已经看出来人是官身,身份还不低,光说那白底黑面的牛皮皂靴,那可是军中武将的制式。
大胖子也是吓了一跳,但见又多了个小美人,心中无限的欢喜,慌忙道:“小美人,别害怕,我没有丝毫的恶意,若是长夜漫漫倍感孤独,不如就由我来陪陪你们吧。”边说,脸上还满是荡荡的痴笑。
张妙菁不由的眉头更紧了,冷冷道:“将军请自重!”
大胖子不由一滞,心想自己可从来没暴露过身份啊?目光闪烁的看着张妙菁,想看出些端倪来,却不觉贼心大涨,不由自主,情不自禁。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果然还有一个美人儿,满脸油光的道:“小美人儿,你们若是从了我,跟我回去,我保证是金山银山,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的供着你们,再请陛下的旨意封你们个诰命夫人,保准贵不可言啊!”此言一出,说明这胖子品级不低,且是皇帝陛下跟前的红人。但也可能是唬人的,尽挑好听的说。边说,那大胖子就往房子里挤,真是无法无天,毫无顾忌。
张妙菁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直觉告诉她,若是上前阻止那无异于羊入虎口。
韩夕颜心中已经乱了,再看看那可恶的白胖子,这是天意不给她活路啊。
却在此时,一个黑影窜了过来,一把拉住那胖子往后一拽,只见那大胖子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后面两个随从豁出命的扶住,恐怕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来人正是令狐莞尔,依旧是一身白纱中单,很是洒脱的样子,看了张妙菁一眼,又朝里间微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边的随从怒不可遏的道:“大胆刁民,你可知道我家大人的来头?”
张妙菁也想提醒他一下,对方来头不小,万一动起手来可是要吃亏的。却见令狐莞尔冷“哼”一声,并不理睬对方,往桌边一坐,看样子是和对方耗上了。
大胖子好不容易脚下站稳了,可怖的怒容在脸上转瞬即逝,堆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勿怪,唯大丈夫真本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阁下肯否割爱相让,将这两位侍妾转卖鄙人,鄙人愿意出白银一百万两。”其实时下世风如此,豪门大家的转赠转卖侍妾、美姬、家女支的情况很普遍,所以大胖子也不觉得唐突。
令狐莞尔又是轻“哼”一声道:“区区一百万两亏你也说得出口,哪怕你搬来整座大唐的江山我也不能卖,成与不成,愿或不愿,你直接问她们便是。”
张妙菁和韩夕颜听了那大胖子的话都有些无地自容,自己怎么就和这家伙扯上关系了呢?尤其是韩夕颜,恨不得指着那胖子的鼻子大骂“无耻!”。但听了令狐莞尔的话,两人都觉的心里暖暖的,这不仅把她们俩捧上来天,还十分的尊重她们的意愿。
有一个随从“铮”的就拔出了佩刀,恶狠狠的道:“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令狐莞尔依旧是冷笑不止道:“我不喝酒,只喝茶。”言罢,给桌上的茶杯续上水,从容淡定的喝了一口,感觉齿颊留香,但却不是茶香,而是一股淡雅的脂粉香。只见茶杯上有一处浅浅的红唇印,当即又放下了杯子。转眼扫视三人,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比魑魅魍魉哭还要人老命,那冷冷的目光中饱含着傲慢轻蔑和嘲讽,直教人心里怒火中烧,却发作不得,冷汗打湿了后背,心里凉到了冰点。
两个随从当即就蔫了,手足无措的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胖主子。
大胖子和令狐莞尔目光对视片刻也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心中满是恐惧和疑惑,自己可是一方诸侯,手下十几万弟兄,久经战阵,杀人如麻,怎么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啊!出于自身身份无比优越感的傲慢轻蔑和冷漠,难道是一位王爷?不,不,不,开国的几位李姓王爷基本上的都除了国,当今陛下的儿子太子郡王们自己也都认识。难道是那位封疆大吏的公子?大胖子不由又把目光投向了令狐莞尔,想从中试探出些什么,却感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虽已入夏,透心的凉意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不管对方是谁,自己虽然不怕,奈何在别人的地头上,而且自己这一次还夹带了见不得光的东西北上,万一捅上去,干爹怎么想不知道,干娘能不能罩住还两说,杨国忠那混蛋一定会借题发挥大肆攻讦自己。
心中略一权衡,大胖子脸上僵硬的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咋们后会有期!却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也好让我心中有个念想。”
令狐莞尔却是轻描淡写的道:“你出去问一下,看这整个江南,谁最惹不起,那就是我了!”
大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就转身离去而来。
而与此同时,张妙菁又满脸鄙夷的看着令狐莞尔,语气不善的质问道:“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里待着,怎么会……”
令狐莞尔笑着道:“我一个纨绔子弟,大晚上的不穿衣服到处乱逛肯定是为了偷看,却不想被人抢了先。”
见这恶少拿自己刚才的口误调侃自己,张妙菁不悦的一个劲把令狐莞尔往门外推。口中责问道:“谁让你进来的?又是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
而就在此时,最六神无主的就非韩夕颜莫属了,刚才令狐莞尔喝茶的杯子……不就是自己先前用过的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