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令狐莞尔就和顺三、刘四出了门,直奔国子监看个明白。
国子监位于务本坊之内,地段之好就在皇城根脚旁,当今天子的眼皮底下,由此可见国朝的重视程度。而务本坊的西边是兴道坊,东边是平康坊,这也就难怪才子佳人们会传出那么多千古传诵的美谈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进到务本坊之内,令狐莞尔立刻感觉到浓浓的书卷气息,卖字画的,卖文房四宝的,卖图书典籍的,比比皆是。除了坊内的百姓,也有几户大院,至于是谁家的就不得而知了,这种事情问昨晚那个王胖子肯定一问一个准。
而国子监居然占了务本坊的一半有余,还没走出多一会,就到了巍峨雄伟,肃穆严谨的国子监门前,放眼望去,那高耸的围墙一直延伸到坊市的尽头,确实是足够大的。
正门紧闭着,看来是除了盛大的节日,或者上官莅临指导,平时是不会随意开的。令狐莞尔又是眉头微微一皱,门本来就是让人进的,感觉好像多进两个人门就会坏掉一样,真是搞不懂。
让顺三和刘四在门口待着,随便干个啥,令狐莞尔自己就沿着围墙走了一段,走了好一会,来到偏僻无人处,也避开学院的一些耳目,左右张望,又细细感应确定墙后无人,令狐莞尔轻巧的飞身上了围墙,跳到院内,稳稳的落地。
这里应该是一处相对僻静的偏院,左右无人,令狐莞尔又是跳上院中走廊的房檐之上,站起身来张望,北面高耸的皇城赫然近在眼前,过来的这百十个或大或小的大厅、院子、花园全是国子监的地方。树木繁盛,花鸟众多,小桥流水,假山楼阁,景致也很不错。只是这么大的地方,居然连人影都没有,估『摸』着应该都在课堂之上吧。
侧耳倾听,耳中传来一阵优美婉转的声乐,但说不出是什么乐器,应该是琴弦类的,真的是非常的悦耳动听,引人入胜,叫人痴『迷』,为之倾倒。说到声乐,令狐莞尔接触的还是很多的,府上伶人奏的乐曲典雅悠扬,使人愉悦慵懒放松舒畅。青楼之中则是以靡靡之音为主,多是缠绵恩爱,欲仙欲死的调调。上回遇上的姜星儿虽是魔门中人,可她的琴艺堪称大家,只是那路子……yin邪无比,让人受不了,分分钟就要犯错误。而这声乐没有晨钟暮鼓那么沉重,却同样能涤『荡』人的心灵,听着格外的舒服,如释重负一般,叫人悬着的心平稳的落了地,有种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豁然开朗的感觉。
令狐莞尔甚至忘了此来的目的,翻墙入室,寻着琴声而去,一直往里,来到一个很大的别苑,里面布置的非常雅致,应该是有园林学艺术在里面,怎么看怎么顺眼,花圃之中繁花似锦,争奇斗艳,各『色』鲜花奇葩有节奏的排列着,令人赏心悦目,心情大好,显然是有人时时的摆弄。
沿着幽径往里走,路过一片小竹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看来此间主人也是个附庸风雅的家伙,而那声乐就是从竹林旁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坐下竹林下的长条石板凳上,令狐莞尔仔细的聆听着,就仿佛心灵一次次的被轻柔的触『摸』着,所有的痛苦烦恼都被忘却,人真真正正的安静下来。
翘起个二郎腿,双手交叉在身前,身子靠在椅背上,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双目微闭,感受着这种悠然,闲适,放松,毫无压力,毫无禁忌,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温暖的阳光透过竹林,星星点点的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令狐莞尔居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紧绷的弦断了,眼皮沉重,精神涣散,思维缓慢,昏昏欲睡,这难不成就是久违了的困意?
看令狐莞尔那发青泛黑发紫的眼圈,就知道他几年了都没睡过一个好觉。轻微均匀的鼻息声响起,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就这么不受控制的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自己身上挠着什么,不厌其烦,挥之不去,又不愿醒来,就这么僵持了许久,令狐莞尔才悠悠然的醒来,惺忪『迷』离的睡眼刚刚睁开,就看见一个女子表情怪异的看着自己,还带着难以置信和惊悚。重拾涣散的神思,注意力也一下子集中了,这清秀的女子似乎还挺眼熟的。旋即本能的唤了一声:“张大姑娘,是你?”
原来正是那张妙菁张大姑娘,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就听张妙菁夸张的说道:“你……你是不是这辈子都没睡过觉啊?喊了你半个多时辰才把你给叫醒。”
“呃……”难怪睡梦中总感觉有人戏弄自己,本来以为是梦境,原来还是真的,看看日头,无意识的睡了能有一个多时辰,这一觉睡的可真是解乏啊,感觉此刻神清气爽的。见张妙菁一脸鄙夷的神『色』,令狐莞尔知道她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要来奚落自己,于是率先开口道:“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刚才睡的死,张大小姐有没有趁机占我便宜呀?”
就见张妙菁原本的精致娇俏的脸蛋上顿时多了几道黑线,鄙夷的讥讽道:“狗改不了吃屎,你的德行一点都没有改变,看到哪里有美丽的女子也非要来凑个热闹。”
令狐莞尔嬉皮笑脸道:“要是知道张大姑娘在这里,打死我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你怎么不去死!”张妙菁重重的踢了令狐莞尔一脚。
“哎呀,哎呀呀呀呀……”令狐莞尔立刻蹲下身子,痛苦的抱着右腿,凄婉哀怨的看着张妙菁,像是在说:你可要负责哦!
“少装蒜,你武功那么高,拿刀子都捅不伤你,大家都是熟人,还跟我来这一套?”
令狐莞尔悻悻的笑道:“张大小姐神目如电,明察秋毫,这都骗不过你,在下佩服。”
见令狐莞尔口气服软,张妙菁语气也放缓了,有些苦头婆心的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知道是什么地方么就来瞎闯,这国子监特设的女子学院皇亲国戚也不敢来撒野,抓住了是要判徒刑的。我来找芸姐姐,见你睡的死,趁着没人发现,赶紧叫醒你,没想到你谁的和死人一样。”
令狐莞尔一听,刚才多少有些误会她了,『揉』了『揉』眼睛,见张妙菁一身淡青『色』的齐胸襦裙,身上披了个白『色』的袍子帔肩,香肩若隐若现,胸前一片雪白,襦裙勉勉强强遮住那盛开的白芙蓉,还真是充满了诱『惑』。
张妙菁真是直皱眉啊,比起那些故作正经,偶尔偷瞄的公子哥,这人还真是肆无忌惮,贼心不改啊,旋即厉声喝道:“你瞎看什么?”
“啊?我……我刚睡醒,还有些走神。”令狐莞尔慌忙撇过头说道。
“你来做什么?没事就走吧,我不骗你。”
令狐莞尔说道:“张大小姐还真是仗义啊,别说是为你做三件事,三十件我都愿意啊!”当初答应张妙菁做的三件事令狐莞尔还记得,此刻说出来也就是为了示个好。
张妙菁刻意笑眯眯的凑上前来,一脸狡黠的道:“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可没『逼』你。”
“我……我口误了,张大小姐可别当真啊!”令狐莞尔漂亮话说习惯了,这会没搞清楚对象,差点又给自己找麻烦了。两人此刻离的是这么的近,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直钻脑门,强烈的刺激着脆弱的神经,目光扫过,就见张大小姐肌肤胜雪,唇若滴『露』,琼鼻娇巧,星眸闪亮,长发在风中摇曳似弱柳扶风,情不自禁的像是能生出仙气、灵气来。
只刹那间,张妙菁白皙精致的俏脸上多出了一抹红艳,凤眼微眯,柳眉倒竖,恶狠狠的质问道:“你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令狐莞尔急忙道:“不敢,不敢,不敢啦。我来只是想看看如何才能将我家小玉瑶送进国子监的女子学院。”
“哦。”进京的路上好歹也是同路,张妙菁多少知道些。略一琢磨说道:“想进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简单。”
令狐莞尔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话等于没说。”
“哼,你这态度本小姐看不惯,说两声好听的,或许就帮你这个忙了。”张妙菁笑眯眯的说道。
“切,一路上和玉瑾、玉瑶称姐道妹的,这转眼就摆起谱来了。”令狐莞尔不屑的道。
“好,算你说的有理。只要找兰陵公主殿下保举,一准能进这国子监。”张妙菁如实道。
“兰陵公主认识我是个球呀?”
“你说话斯文一点行不行?”
“你又不是什么窈窕淑女,我干嘛要装的谦谦士绅啊?”
“去你的!”张妙菁气不过,又在令狐莞尔身上重重踢了脚。
令狐莞尔也不介意,瞥她一眼道:“我没办法,估计金凤也够呛,你有办法帮兄弟个忙,我令狐莞尔感激不尽。”
“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张妙菁大包大揽的说道。
令狐莞尔拱手道:“那就多谢了。”紧接着又是神秘兮兮的道:“刚才是谁在弹琴呀,你认识?”
“当然是芸姐姐啦。”
“这么说就是认识了,你帮我去说说,我想聘她到我府上?”
“你这人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令狐莞尔一愣,转而不置可否的对张妙菁道:“张大姑娘是你在胡思『乱』想吧?我只是想聘她到我府上去弹琴。”
张妙菁恶狠狠道:“你又打的什么坏主意?”
“敢情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哼,在杭州的时候我都听的真真的!你和少女,少『妇』,寡『妇』之间那些风流韵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令狐莞尔郁闷啊,怎么这些无中生有的破事都流传到京城来了?开口问道:“她叫郭芸”
“芸姐姐叫郭婉芸。”
令狐莞尔随口“哦”了一声。
“你又要干什么?”
“你不肯帮忙,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令狐莞尔,你不许胡来!”
令狐莞尔指着自己这张老脸道:“大姐,行行好,救命啊!”
张妙菁不解的看着令狐莞尔,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你看我长年累月的晚上失眠,睡不着觉,再这样下去要死人的,刚才闻的郭小姐天籁仙音居然能安稳的睡下,所以我只是想聘郭小姐弹琴一曲。”
张妙菁上下打量令狐莞尔两眼,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令狐莞尔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先走了,小玉瑶的事情就拜托张大小姐了,感激不尽。”犹豫一下又道:“张大人两袖清风,官清如水,人品贵重,志向高远,在下由衷的佩服。一路走来,张大人于我相谈甚欢,亦师亦友。人在京中,多有不便,朋友有通财之义,如果有什么困难,张姑娘尽管说,在下义不容辞,责不旁贷。”
见到张妙菁眉头微皱,俏丽的面庞有异,令狐莞尔赶紧追问道:“张大人出了什么事?”
张妙菁脸上的窘态溢于言表。
令狐莞尔知道肯定出事了,她不说也有她的原因,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掏出了两锭金子。
张妙菁囧的直跺足道:“你烦不烦啊!不用你管。”
令狐莞尔一愣,说道:“虽然你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但总算朋友一场,要是真当我朋友就说出来,或许能帮上忙。”
“我爹,我爹他得了贵人资助,新近又纳了一房小妾,姨娘年岁比我都小。”就听张妙菁扭扭捏捏的说道。
“噗……”令狐莞尔不禁又笑出声来,讪讪道:“难怪京中有童谣调侃道:十八新娘八十郎,白发苍苍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原来,原来还真有其事啊,哈哈哈。”
“你还笑!”
“哦……不不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张大人老而弥坚,不坠青云之志,我没有笑,有的只是敬仰之心。”
“去死,我当你是朋友,你居然还说风凉话。”
“咳咳咳。”令狐莞尔轻“咳”两声道:“张大人孤零零的也有个人照顾嘛,是好事。”
“你可不许这样!”
令狐莞尔一愣,干笑道:“张大小姐还真是管天管地,管的够宽的呀?还管我娶妻纳妾。只是我看张大姑娘你什么都小,就是年纪不小了,可得赶紧找户好人家呀!”
“要你管?”
“好了,此地不便多待,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小玉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家在通义坊,十字街东,有空来串门。”言罢,令狐莞尔一溜烟的出了国子监,小玉瑶上学的事情算是有着落了。
有些穿越的地方请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