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至欠身笑道:“知府大人但有差遣,我等士绅自然无不从命。”
一众士绅那叫一个郁闷啊,原来是鸿门宴,官府大老爷摆明了是要讹诈。
张知府笑着说道:“百姓乃是国之根本所在,现在外城流民甚多,危及国本,不知道在座各位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张知府一惊一乍的把流民的问题抬高到了国家的高度,目的就是要让众人推脱不掉。
“我等愿意出粮施粥救济,大人尽管放心。”众人异口同声道。
张知府把话听在耳中,但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逐一的看向众人。
这时,知府大人身旁的女孩笑着说道:“父亲大人,女儿有一法不知可行否?”
“说来听听。”
张妙菁随即上前欠身对众人道:“诸位叔伯、兄长、姐姐都有古来仁人之风,体谅百姓疾苦,慷慨解囊,高风亮节令人敬仰。”话音刚落,那张妙菁又是深施一礼。
“小姐言重了,言重了!”众人皆道。
“只是流民数量众多就算施粥也不一定能分发到每一个人,且容易发生哄抢。时下开春,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也容易诱发瘟疫疾病,依小女子的意思,不如由各家分摊安置一部分的流民,给予口粮房舍农具,眼下春耕在即,流民以耕种劳动偿还诸位可好?”
坐中一人道:“小姐的建议好是好,只是流民中多好逸恶劳,好吃懒做之徒,等混到了夏粮上来,他们拍拍屁股走人,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张妙菁笑着说道:“多劳多得,不劳动者不得食!惰懒者责令其离开,我余杭郡可不养闲人。”
众人闻言,心说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倒是挺有魄力的。
“那要是他们过了春荒逃跑了怎么办啊?到时候人手不够,水稻烂在地里。”又有人问道。
张妙菁思量片刻,语气森然的说道“相互担保,相互监督,相互揭发,联保连坐,必须确保诸位能打上粮食。”这番话语气决绝,尽显酷吏本色,就好像白色恐怖笼罩大地一般。“当然,官府也要保障各位的权益。最近治安紊乱,各县都有女孩子丢失或被拐卖,水匪路匪横行,严重影响民生和社会的安稳,府中衙役不够,会暂时从流民中挑选出一部分年轻力壮者维持治安,有家属在官衙,想来不会出现举家不辞而别的事件。更何况,你们只要对流民百姓稍微好一点,有安稳日子过,谁愿意颠肺流离啊!”
所有人心中都在开始盘算,自家有多少地,还得雇多少人才不至于亏本亏的太厉害。
“当然啦,你们的善举府尊大人一定是记在心里的,夏税到时候可以酌情减免。”最后,张妙菁又适时的抛出了香饽饽,让大家都有点甜头。
众人一听,血淋淋的小心肝才算稍微愈合了一点点,这拖家带口的,还有小孩和老人,劳动力数量有限,管吃管住,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若是能减免一部分田亩赋税,这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张姐姐果然蕙质兰心,如此一来定能使十数万流民得以生计,小妹佩服。我令狐家代表众家先领个头,愿意为官府安置六万流民。”金凤至淡淡的笑道。
众人都是一惊,十来万的流民一下子少了一半,其他的还要分摊到各县,他们分到的数额可想而知,肯定到不了伤筋动骨的程度,心中都念叨着:金夫人果然仗义啊!随即众人都笑嘻嘻,乐呵呵的道:“我等都愿意为大人排忧解难!”
张知府这才点点头道:“嗯,如此甚好!十日之内,本府不想再看到城外有难民出现。”
众人唯唯诺诺的应下了。这时,又有一人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请大人移步醉仙楼,我等来为大人好好庆贺一番。”
“是啊,是啊……”众人都是附和道。
张知府笑道:“诸位好意本官心领了,只是本府公务繁忙,还有要事急待处理,这就不留诸位了,各位请便吧。”
府尊大人发话了,众人也只能灰溜溜的起身离去。那赵家老汉也是十分的无奈,既然大人不愿谈,他也只能另寻途径,虽说京中有人,但此去长安三四个月,要是得罪了府尊大人,还不把他儿子摆成十八般模样?
众人都乖乖的退下了,厅堂之中就只剩下了金凤至、张知府和张妙菁,令狐莞尔不怎么舒服的躺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见金凤至留了下来,张知府面带笑意的说道:“姑娘此来必有见教,但不知有何事指教?”
金凤忙欠身道:“小女子愧不敢当,实在愧不敢当。”
张知府随即不再说话,凝神作倾听状。
金凤至也是老实不客气的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美眸闪动,略显无奈的说道:“去年发大水,我余杭郡境内江堤有七处坍塌,淹没良田近七万亩,若想在今年汛期得以加固,需紧急投入七十万两银子,而今后五年也必须累积投入两百万两方可无虞;中秋钱塘大潮,海堤决堤近十四处之多,虽然损失不大,但终究有百姓流离失所,若要保证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加固人口密集地段,迁徙高危地段百姓,亦需要二三十万两;大运河杭州段疏通清淤需投入三万两刻不容缓,杭州衙门的衙役,差役、仆役等在编人员已经累积拖欠薪俸达十月之久,总共需支出三千七百多两;据可靠消息,余杭郡多年来累计拖欠朝廷税银达三十五万两……这些都是历史遗留问题自然算不到大人头上,只是府库中已然饿死老鼠,不知道大人该如何打算,毫无作为,打算等夏税收上来再说?”
张知府心中大惊,心说这小姑娘真是神了,对这些烂事知道的比自己还清楚,话说……好像自己才是余杭郡守啊!也正是因为府库之中不仅老鼠,连猫都饿死了,这才无奈连蒙带骗的先从本地商贾士绅那里借些银钱来用。“哎……”张知府轻轻叹了口气,牵强的笑道:“姑娘慧眼,无不切中要害,不知有何能快速生财的办法?”
金凤至淡淡一笑道:“抄家,知府大老爷要是抄了几户大家,必然能生凭空出许多的财富来。”
张知府摇摇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胡乱抄家,何况治辖之道,安稳为要,抄人家财实乃饮鸩止渴,恐人心思变,局势动荡,得不偿失。”
金凤至又是一笑道:“敢问大人,寻常百姓家若是遇到了困难,该如何想办法渡过难关呢?”
张知府也是个深刻体察民情的,思虑片刻,试探着说道:“借印子钱?”
金凤至颔首点头,笑而不语。
张知府也是恍然大悟,眼前一亮道:“还望夫人施与援手!本府以,以……身家清誉作担保,向夫人借贷五……,二十五万两银子。”
“呵呵呵呵……”这时,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令狐莞尔突然笑出了声,大家都还以为他睡着了呢,只听令狐莞尔笑着说道:“全杭州城最富的地主婆就在大人面前,你居然只借贷二十五万两,是不是瞧不起我家金凤啊?”
张知府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百万两现银,两天内交付。以整个余杭郡的粮税商税做担保,一分利,外加两个大人举手之劳的条件,如何?”
张知府显然有点不自信,或者说是还没有这样的一个概念,所以还在犹豫不决。
“或许很多关键的账簿遗失了,或者残缺不全,大人您可知余杭一郡一年能收多少税吗?超过两百万两,若是不把稳,小女子岂敢借贷于大人呢?”
“说说你的条件。”张知府继续说道。心中也是一惊,心说这余杭远离京畿重地,怎么会如此富有,余杭郡下辖八县税收却要超过北方八十县,八百县,甚至更多。
“第一,希望知府大人到时候能为我夫君写一封推荐信,也好让他能进京求学。书院的老夫子已经答应了,就差您这位地方父母官了。”
“这个不难。”张知府笑道。
一旁的张妙菁则是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瞅了令狐莞尔一眼。
“第二,要地!沿海无主的荒地,我将以合理的价格向官府缴纳费用。”金凤至其实有雄心,有善心,心思机巧,思路广阔,总能找到共赢共利的办法。
张知府略微一寻思,问道:“用途?”
金凤至欠身笑道:“商业秘密,恕难奉告。”
“若你用来私造兵器,蓄养死士,图谋不轨,本官岂不是成了帮凶?”
“造商船。如此即可为大人吸纳流民,也可为寒家带来些利益。”
张知府似乎也摸到了门道,转而笑道:“那商税的税率是不是该定一定?”
金凤至也不知拖泥带水的人,浅笑道:“每十税一,不能再多了!”
张知府思虑片刻道:“好,夫人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有魄力!只是杭州城商贾众多,你一个人说了能都算数吗?”
金凤至笑着轻“哼”了一声,看着知府大老爷,好像在说你的问题真幼稚,对白有点深度行吗?
“一言为定!”张知府爽朗的笑道,那张老脸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四五十岁,他这些天来心中的压力亦是可想而知啊。
“咳咳咳……”这时,令狐莞尔怪异的咳嗽了几声。
金凤至会意,又笑着说道:“年轻人难免糊涂,还望大人法外开恩。”
张知府也是笑着说道:“法律不外乎人情,我也希望年轻人能多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还请姑娘你放心,本府自由打算。”
令狐莞尔心中那个郁闷啊,你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吗?官字两张口,当官的果然都有两把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