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很好,很有勇气,很有精神。
当真像捉小三和奸.夫似的。
敬池长眉微敛,问:“你爸回来了?”
况鹤点头,气沉丹田底气十足道:“没错,我爸回来了!”所以那野男人什么的,尤其是陵颂之,赶紧离他妈远一点!
胡泱一面惊叹况鹤的勇气,一边离敬池远了点,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瞅着敬池。
打起来打起来!
但胡泱遗憾地发现,敬池他前夫压根就不屑于理会况鹤。
——上次陵颂之踹了况鹤一脚,却实打实地落在了敬池身上。
简直又蠢又毒。
陵颂之睁开了眼,目光冷毒如蛇蝎。
敬池仿若感受到他的动作,微微侧目,眉眼浮起肉眼可见的凌然。
“回来了?”陵颂之洋洒的声音中掺杂着不明意味的冷笑,“正好。”
“——等我杀掉所有觊觎你的人,你总会说实话。”
敬池想起陵颂之的话,眼尾微抽,语重心长地说:“打打杀杀不好。”还没等陵颂之说话,语调又扬了起来:“要打就滚出来打,别脏了我的手。” m..coma
陵颂之:“……”
况鹤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过了安检之后听到敬池疑惑问道:“你爸怎么突然回来了?”
况鹤他爸况且愈以前是他们的好友,但他已经失踪了很多年,连敬池和胡泱都无法算出他的位置,怎么就突然又出现了?
就像之前他消失时一模一样。
——悄无声息地走,毫无征兆地回。
“是啊,”胡泱有些纳罕地说,“况且愈回来了怎么不来见我们?”
况鹤之前没有把手机交出去,挠了挠头在那儿卡了半晌,才无奈地承认:“我也不知道。”
“我爸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走了,把我丢给阿婆和阿公,”况鹤快步跟在敬池身后猜测着说,“一走就是八.九年吼,应该无颜面对我们了吧?”
“毕竟是我、妈,”况鹤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和他的亲生儿子呐!”
陵颂之磨牙的声音也很重。
“……”
敬池将这句话敷衍过去。
“有人跟着你们。”陵颂之牙齿发出咯吱的声音,“小池,等我们回家我再收拾你。”
“等回家?”敬池听到这句话唇畔浮现几分不明意味的笑意,用商讨的语气道,“讲道理,前夫,等回家你觉得你还有这个机会?”
他在打什么心思,陵颂之全然清楚,说话时止不住语气中的笑意,答非所问:“你可以试试。”
答非所问,其实已经在回答了。
——在陵颂之上敬池身之后的时时刻刻,敬池就没停下过要将他赶出来的心思,甚至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问胡泱怎么才能将他弄出来。
“敬池。”胡泱拽住了况鹤,扭头欺近敬池,嘴皮微动,以一种谨慎的姿态低声对敬池说:“有点不对劲。”
窥伺的视线穿过熙攘的人流扎在他们身上,有点令人恶心。敬池隐晦地开口:“在我们到目的地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你认识?”胡泱诧异,紧绷的身体却依旧没放松下来,嘴里却道,“早说嘛,我都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条子盯上了。”
敬池将下一句话咽回肚子里,骂了句胡泱:“傻逼。”
胡泱:“?”
敬池继续道:“我们这次去哑县。”
胡泱大惊失色:“哑县?益州哑县?”
“除了益州有个哑县,哪里还有个叫哑县的?”敬池低头戳了下手机,闻言抬头纳闷,“你是把脑子落在了家里?”
胡泱道:“锤子!”
胡泱就是做这一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个大名鼎鼎的哑县。
哑县位于益州,曾经传出那里被镇压着一方邪祟的流言。之所以说是流言,是因为谁也没法确定那里真的镇压着邪祟。
因为传说镇压的地方就在哑县禁止进入常年盘踞着毒障的林子里,死在里面的好奇心重的人不计其数。
“我出场费很贵的。”敬池收起手机敛眉,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每个单子都接。”
但这次是哑县。
就算没有单子他也会过来。
“知道了,你出场费很贵,你很高贵。”
胡泱伸出两根手指总结,在敬池说完之后反应过来,唰地一下直起上半身,瞪着敬池。
那个人既然想要阴牌之内的阴邪之物,那么就肯定不会放过哑县更阴邪的邪祟。
所以——
一旦他们去哑县,他就跟上来。
然后再引出他。
敬池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那那就我们两个人?”胡泱见况鹤盯着他,停顿了下顺口解释,“能行么?普通人进不去吧?那就只有我们俩?”
敬池弯起唇,眸中划过流光:“为什么不行?”
“那里普通人进不去。”敬池抬起眉梢,“我又不是。”
胡泱:“……”
“那他跟在我们身后捡漏?”胡泱激动地说,“我去干他!美得他!”
这句话胡泱说得激情四射,于是敬池抬手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
刚站起来的胡泱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就这?”敬池眉眼揶揄地看着他,嘲讽道:“就这?干他?”
胡泱:“……”
“我这么废物了你都撑不过,”敬池顿了顿,“就这?!”
胡泱怒道:“混账,闭嘴!”
敬池叹了口气,闭着眼扯下眼罩,靠在座位上,唇线平直时让他的脸笼罩了层淡淡的疏离:“这人这么谨慎,跟上来的可能也只是一缕神思。”
“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怎么会亲自跟上来。”敬池伸出手指指了指太阳穴,“就这?”
“你妈,你跟我杠上了是吧?”胡泱被他一路“就这?就这?”嘲讽,脸气得飞上一层薄红,“我要是打得过你!”
敬池:“哦?”
胡泱气得咬牙,重复了好几遍,最后蔫了。
他打不过敬池。
这混账还偏偏爱自称废物!
被窥伺的感觉一直存在,直到他们从飞机上下来,这种感觉才淡了些。
况鹤挠了挠额角,腰肢水蛇似地灵活地扭了又扭。
胡泱无语:“你干嘛?”
“我浑身不自在。”况鹤说,“这里怎么怪怪的?”
他们到的时候是午夜,机场来往的人并不多。
鞋底摩擦光洁地面的踩踏声在空旷的机场被放大了数倍,混乱的哒哒声中,敬池动作微不可见地凝滞。
他听到了多出来的脚步声。
但在他注意到的时候,脚步声又消失了。
这里离哑县还有段距离,敬池他们到的时候不巧,已经没大巴了。
冷风吹过,况鹤光.裸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远方闪过一阵又一阵不详的红光,照亮的半边天。
那是……
“妈妈妈妈妈我要冷死了!”况鹤摩擦着自己的胳膊企图让自己暖和起来,抖着嗓子说,“要不我们去宾馆将就一晚?”
“车马上来了。”敬池说,明明跟况鹤穿得一样单薄,却跟没事人一样,“你急什么?”
“你什么时候叫了车?”胡泱问。
况鹤颤抖着疯狂点头。
敬池看了眼时间,指尖敲了敲手机屏幕。
车轮碾过地面的巨大声音蓦地响起,一辆越野突然从左边街道风驰电掣地撞出来,伴随着一道高昂的女声:“大人,快上车!”
车门唰地一下滑开。
“胡泱,走!”敬池喝了句,单手抓起况鹤的衣领,在车撞来的那一刹那跳进了车厢!
胡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快于思绪,跟着敬池跳了进去。
施莼那头大波浪浓密秀发被高高扎起,发梢还凝固着血液,紧紧贴在秀丽的侧脸上,比白天多了几分狼狈。
“坐好了大人!”施莼表情有些狰狞,干净利落地挂挡踩油门,越野轰鸣着飞驰出去!
况鹤抓着车顶上的扶手:“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越野的屁股后面紧紧咬着无数黑影,竟有隐隐追上之势。越野在寂静的夜幕中疾速划过,朝红光滔天的那边驶去——
胡泱一掌给况鹤脑门儿贴了张符,况鹤当场晕了过去。
“大人走之后我们接到消息,这边的邪灵突然□□。”施莼飞快地说明前因后果,气息已经有些不稳,“情况危急,崔判通知我在这里接大人,所以……”
敬池头皮却涌上某种即将到来的、不可言喻的兴奋,意有所指:“舒坦日子今天到头了。”
敬池整个身体都几乎颤栗了起来。
几个小时前施莼还抱着侥幸,现在这点侥幸已经被现实精准打击得微乎其微了,这会儿也没脸反驳敬池。
在黑影聚拢之前,越野冲了出来。
胡泱顺手给车门贴上了符,正要下车时发现无处下脚,惊叹:“我的马鸭。”
地面有无数只腐烂的、白骨的手从地底下钻出来,敬池刚伸脚就差点被它们捉住了脚踝。
敬池垂眼看了眼,一脚踢碎了手骨。
咔嚓一声脆响,胡泱蹲在车门上倒抽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在敬池到来之前,阴律司将所有邪灵围堵在这附近绞杀。
所以才有了红光映亮黑沉天际的景象。
看上去文弱的小姑娘息璐单手扶着负伤的四金,正要祭出法器砸向邪灵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道:“息璐。”
声音虽然低,却似破过重重障碍徐徐传来。
息璐推了推眼镜,心中微喜,回头看见敬池款步向他们走来,仿若看到了救星:“大人!”
敬池每踩过一寸,白骨便化作湮灭,仅仅只是看了眼息璐和四金,轻声道:“回去。”
敬池的出现仿佛一颗定心丸。
息璐和四金心知他们留在这儿只会添乱,二话不说从邪灵的包围中退了出来,飞快与敬池擦肩,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在这一瞬间,空气剧烈收缩,猩红血气突然自敬池身后冒出来,眨眼就近乎万丈高!
“那、那是什么?”施莼坐在副驾驶,从车窗看出去,瞪大眼睛呐呐地说,“大人?!”
息璐已经到了车前,回头看过去,瞳孔猛缩。
“除了搅翻地府,敬池大人以前到底做了什么……”息璐的眼镜上倒映着交衬的滔天红光和瑰丽金光,脸被照得阴晴不定。
四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补充息璐的话:“……身上怎么背了这么多业障。”
敬池以前做过什么?
陵颂之恐怕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想要知道,他道心通透的妻子为何会心甘情愿从神坛上走下来,沦为不人不鬼的模样。
敬池借用陵颂之的灵力,脚底浮现猩红血阵。
阴风习习,凄厉鬼嚎蓦地爆发,似有无数恶鬼从地底爬出来!
那是——驭鬼阵。
胡泱眼皮一跳,看出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来,后退一步,砰地一下关上了车门。
不要殃及无辜。
“敬池。”陵颂之低声喃喃,已然反应过来敬池想做什么,自他醒来之后胸中氤氲累积的郁气终于在这时膨胀到几乎炸裂!
“敬池,你敢!”
驭鬼阵者,当以自身为诱饵,以身饲鬼,方能启动血阵。
敬池睁开眼,原本浅色瞳眸这会儿深不见底,血色莲花在他眼中缓缓旋转绽放,嘴角分明已经是扬起来的弧度,从殷红唇瓣中吐出来的每个字却冰冷得深彻入骨。
“还不出来,前夫?”
陵颂之气极反笑。
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像敬池这种结阵比吃饭还容易的人了,就像找不出随口念一句请神咒就真的把东西请上身这样容易的人。
偏偏这两种敬池都占了。
更绝的是,这个驭鬼阵是敬池从陵颂之身上借来的灵力结成的。
他现在过河拆桥,要把陵颂之赶出身体。若是陵颂之这个时候贸然撤回,敬池将会被恶鬼分食,连魂魄也无法幸免。
“为了逼我出来,不惜自残。”陵颂之低低笑着,浓稠黑雾不同往常的丝丝缕缕,逐渐从敬池体内抽离,逐渐在敬池面前形成人形。
黑影渐退,年轻的邪神终于露出了本面目。
邪神俊美无暇的脸被阴鸷的黑暗晕染,多情的眼尾此刻冷然到了冰点,黑沉的眼眸氤氲着阴邪,看向敬池时有种山雨欲来强烈的压迫感。
“这次你想逃到哪儿去?”俊美无俦的邪神居高临下地垂着薄薄的眼皮,黑眸中阴冷倾泻而出,“让我猜猜。”
“你想去找奸.夫。”
“是陵衡罗,还是况且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