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恰好也姓马,这厮看起来也没什么正经公务,正在自己官厅里拿着一本《秋仙遗谱》,对着桌上的棋盘打谱。见到有人来求见,他连忙让下人上茶。
这位马少卿今年五十多岁,倒是很有修养,听到了马志敏他们的来意之后就笑着说道:
“原来那件案子的事儿啊,怎么扯到我们鸿胪寺来了?几位不要误会,我就这么一问,您几位想知道点儿什么?”
看马少卿倒是亲切随和,感觉官厅里的氛围就像是朋友聊天儿似的。马志敏就看了一眼沈渊,有意思是他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赶紧问。
沈渊笑着向马少卿施礼道:“倒是劳烦马大人了……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您,咱大明和朝鲜之间相互遣使朝见的事。”
“这倒没什么,”马少青一听就笑着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谁都知道的事儿,倒是我们鸿胪寺知道得最清楚,您是想问什么?”
听到他的问题,就见沈渊笑着问道:“这朝鲜和咱们大明之间派遣使者,一般是几年一次?”
“嗨!还几年一次?”马少卿听见这话就笑了。
他摇着头说道:“咱们往那边派人是一年两三回,朝鲜来的使者就多了……这三年以来,一共来了十七波使臣了!”
“啊?”听到这话,沈渊也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两朝之间的相互派遣使者,就那么三年五年的来一趟呢。没想到明代和朝鲜之间的往来,居然比串门儿还勤!
“看来您是不知道,”就见马少卿笑着摸了摸胡子道:“咱们那边派使者过去,一般都是有事下诏才去的,上邦大国嘛……”
“有时候宫里要抄录佛经,需要个高丽纸,还有要他们的火者、女子、人参什么的,也会在国书送过去的时候,向朝鲜那边转达。”
“可他们来的理由,那可就多了……”这位马少卿掰着手指头,笑着说道:
“比如说贺万寿节、千秋节、正旦节、贞祥、登基、册立皇子、平夏平胡……就是对外作战打胜了。反正不管是有啥事儿,他们都要派人过来道贺。”
“前些年三大殿修缮了一回,换了换瓦片,被这些人听说了,还特意跑过来道贺了一番呢。”
“还是咱们天朝威严的缘故吧?”这时的沈渊笑着问了一句:“要不然这些人怎么会这么殷勤?”
“倒也不全是,”只见马少卿捋着胡子苦笑道:“这帮人是来回带货,与其说是使者,还不如说是商队呢!”
“咱们大明的绫罗绸缎,各类书籍,药材、烟硝、弓角、针线、金属、刺绣、瓷器、诸般玉、角、漆、竹、木做的物件,总的来说就是他们逮啥要啥!”
“上回朝鲜使者来,非要拉走四个传授针灸术用的大铜人儿,还有专门在使团里带着各种匠人,到咱们这学手艺的。”
“这帮人就跟穷亲戚上门一样,见着咱啥东西都是好的,所以没事儿找个理由就来,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
“哦!”沈渊听马少卿说的有意思,于是也跟着笑。
之后他又问道:“那他们就给咱们这点高丽纸,就要走这么多好东西?那火者是怎么回事?”
“火者就是阉人……他们那边也知道些好歹,对咱们要的也是竭力奉承。”
马少卿笑着答道:“就像咱们跟他们要的猎鹰,就画了图谱让他们去抓。在朝鲜那边要是有百姓抓到了,当时那边的官府就给百姓五十担粮食……经手的朝鲜官员还能官升一级。”
“有时候他们找不到由头过来,就满天下找什么祥瑞之物给咱们送来,说是番邦小国不敢留存。上回送来一个浑身纯白色的喜鹊,一扑棱膀子直起白灰……把我们鸿胪寺的官员都给乐完了!”
沈渊听见这话也笑了一阵,他现在却是弄明白了。
这位马大人所谓的朝鲜使团,其实就是商队的性质,是朝鲜派来和大明朝官方各取所需的一种手段。
在这之后沈渊又问了一下他们所走的路线,这位马大人笑着说道:
“原本国朝初建的时候,他们到这边来是海路来回。后来发生了翻船事故,整个使团淹死得一个不剩,后来咱们就让他们从陆路走了。”
“现在他们走的就是辽东山海关那一线,因为离女真比较近,所以沿途往返都由咱们派官兵护送。”
“前些年咱们帮朝鲜打了平倭之战以后,这朝鲜王室倒是越发恭谨了许多,来往更密了……这事儿跟案子有关系吗?”
等马少卿滔滔不绝的讲了这一阵,才想起问沈渊,这朝鲜使团的事跟案子有什么关联。
沈渊却笑着说道:“水月禅林这件案子里有一个死者,很可能是朝鲜人,所以我们才到您这儿来问问。”
“这朝鲜使团上一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什么人私逃到大明的?”
“私逃倒是没有,咱们都搁人保护着呢,来回都要验明正身再过数儿。”马少卿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沿途有咱的兵护送。”
“女人留下的倒是不少,都是朝鲜进贡的。因为这个他们国内私自结婚都不行,怕咱们要人的时候他们凑不够数儿。”
“上次使团过来是三个月前……不过你问的这些都没用啊!”
马少卿想了想说道:“他们那边儿老往大明这头儿派人,朝中的大事小情儿他们都知道。所以就算是使团里一个人都不缺,也备不住京师这里有多少他们的人,在暗自活动呢。”
“嗯?”听见这话,沈渊立刻就吃了一惊!
又见马大人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往咱们这边派人,却是由来已久。”
“就在前年,朝中有大臣上疏,请朝廷参照汉朝设置“护羌校尉”的办法,自求前往朝鲜‘监护其国’”。
“结果朝堂上还没把这件事商议妥当,这本奏疏的抄本就密谍被快马送去了那边……结果人家马上就遣使过来了。”
“人家一封奏书写得声泪俱下,言辞十分恳切。意思就一个,死活不同意咱们派人去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