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群不到半人高的孩子,自对面一窝蜂的跑了过来,稍大一些的,手里牵着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孩子,还有更小些的,则是被更大一些的抱在怀中。
在他们的身后,有位一身红衣的女子,正与追逐而来的魔人打斗在一处。
青桃奔跑的动作一顿,停在原地惊慌失措的看着那些孩子,眼睁睁看着那些哭喊声越来越近。
跑在前头的孩子,脚下似是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
当即“啪”的一声,狠狠的摔在地,趴在青桃身前一步之遥,“哇”的一声哭出了声,两旁的同伴即刻上前,将那女孩子扶了起来。
青桃方才弯下腰,伸出手准备去搀一把,那孩子已经站起了身,她双手僵在半空顿了顿,出声道:“你们……你们谁知道金汐姐姐在哪?”
一个满头散发粘在脸上的女孩,朝青桃打量了一眼,见她一身青衣,不由得惊讶道:“你是何人?”
“方才我见着,有几个男的跟她身上穿的衣服一样,正与那魔人打在一处。”人群中,有个男孩子出声道。
青桃急忙解释道:“我们来自青丘,是来帮你们的,谁能告诉我,金汐姐姐在哪?”
“金汐姐姐不是拜师学艺去了么?”
“青丘的人找她做什么?”
“咱们向来与青丘不合,没想到在这时候,青丘竟然派人来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全然忘了正在逃命,更无人顾得上回答青桃的问题,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青桃心中一急,望着面前那一张张聊起来没完的嘴,忍不住吼了声:“住口!都什么时候了,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没逃出来?”
许是她吼的声音太大,这些孩子纷纷收了声。
先前问话的女孩,转头指向身后那一袭红衣的背影,出声道:“那位是金汐姐姐的阿娘,是她带我们逃出来的,至于其他人……逃的时候分散了,不知他们在哪。”
就在这时,那红衣妇人执剑的手,肩头受魔人砍了一刀,眼看着无力给予还击,一个青衣背影跳了出来,迎着那魔人的面门一剑劈了下去。
青衣男子回身,望着青桃喊了句:“快带他们走!”说完,便对那红衣妇人催促了句:“这里交给我们,你先带着孩子们逃出去。”话音刚落,他便提剑冲了上去。
红衣妇人一手捂着受伤的肩头,转过身抬眼见着青桃时,不由得怔在原地。
青桃正指挥着,叫那些孩子朝远处跑去,直到最后一个孩子跑远,她转身冲红衣妇人面前奔去,望着她手下捂着的肩头不断渗出血迹,急声道:“您先忍忍,待咱们先离开这里,到安全地的地方,我再给您包扎……”
说完,便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剑,另一只手挽上她的臂弯,两人朝孩子逃走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思煜带着一身杀气,迎着魔人重来的方向,杀出一条血路,最后来到梼杌的座前,这时他早已失了神志,认不出面前是何人,一身玄衣吸足了血,衣摆的一角“滴滴答答”的流着血滴,也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被杀人的血。
“思煜?!”七刹脚下迈出几步,挡在梼杌座前,双剑横在自己的身前,一脸警惕的望着对面,只要他胆敢再进一步,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附近的魔人见状,亦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梼杌安坐于乌木椅之上,遥遥望着思煜双眼微微眯起,抬手轻轻一挥,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那围在跟前的魔人,整齐有序的退了下来。
梼杌见七刹一动不动,沉声开口道:“他如今没了神志,与行尸走肉毫无分别,你去追那些逃走的娃娃,清扬既已来了青丘,必然会先救活着的人。”
闻声,七刹面上一顿,似是有些为难之色,迟疑片刻才应了声“是”,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了踪迹。
下一刻,思煜双眼中的眼白,缓缓的消失,一双眼睛没了眼白,眼眶中除了黑再无别的颜色,甚至有黑气隐隐自瞳孔中飘了出来。
而他手里的那柄弯刀,却在沾满了鲜血之后,犹如欣喜若狂的野兽,随着微微震动而发出声声尖鸣。
仿佛,一刀一剑摩擦发出的声响。
梼杌不禁冷笑一声,双眼泛红的眸子,望向他手中的弯刀,不紧不慢道:“早听说,那老魔王不知从哪找来一样邪物,耗费半生精力打造成了兵器,谁知在那邪物制成之日,却发现这兵器竟有噬主的能力,以至于他日日寡欢,抱憾不能用这东西,增加自己的魔力。”
谁知,他竟不声不响的,将这样难以驾驭的兵器,赠与了自己的义子。
由此可见,那老魔王也并未善类。
思煜名为他的义子,实则却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用于承载那邪物的器皿。
“思煜,你这一生何其悲凉,生来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将你一手养大的义父,却只将你当做杀人的兵器,然而这么多年来,你心心念念想杀了我,为你义父报仇,替你那可怜的妹妹雪恨。”梼杌满脸写着遗憾,怅然道。
梼杌缓缓自乌木椅坐起身,两手握着木椅两边的把手,望着面上毫无表情,早已没了一丝情感的思煜,一字一句道:“真可惜,你看不到这一天了。”
话音刚落,一道更为浓郁的黑气,自他后背轰然而出,冲着那思煜的面前围了过去。
下一刻,梼杌在黑气的包裹下,自乌木椅上飘了起来。
与此同时,思煜陷入黑气之中,最后挣扎的身影消失在黑雾里,缓缓朝半空中的梼杌面前飘了过去。
没有人看得见,在这黑雾之中发生了什么。
只见,梼杌那团越来越磅礴的黑雾,仿佛贪婪的汲取着对面,思煜身上那越来越微弱和淡薄的黑气。
片刻后,思煜身上的黑气彻底消失,所有的黑雾重新回到梼杌后背,消失不见了踪迹。
只见,他双瞳的眼白恢复了如常,整个人亦随之清醒了过来,“砰”的一声自半空跌下,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地面,整个人仿佛被吸干了鲜血,褶皱而惨白的皮肤下,脸上只剩一张人皮,和下面紧紧包裹的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