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深深叹了口气,将阿璃搂的更紧了点,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一只手扶着她的脑后,任由她眼泪鼻涕全部染在胸口。
那个下令要杀了阿璃的声音,时不时盘旋在清扬耳边,如果再晚一点,如果再晚一点……
即便是从元神中抽取一缕神识又如何,还好最后赶得及,他只恨不能早点。如果早点,阿璃都不至于几经生死。
他是恨自己的,明知道阿璃不会安分守己,明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话乖乖等他,亦知她不能自保,便不该这样丢下她一个人。
只是那日在街上突然收到一个讯息,他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去的,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最后悔的一次。
——
另一边,黄衣男子将半死不活的人扛回客栈,打水给他擦了脸,擦了身子换了衣服,看着那张满脸浮肿的模样,总觉得很眼熟,但是他记性一向挺好的,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同样是三天后,那人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睛看着桌前,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忙活着的黄衣男子背影,闭上眼仔细想了想,他记得最后的记忆,是一个姑娘在他旁边,一脸绝望的哭着。
黄衣男子端了一只碗,里面是刚刚调好的药,转过身来坐在床边伸手掀开他的衣服,那男子的眼睛“唰”的睁开,将坐着的人吓了一跳:“哎!你吓死我了,你可算醒了。”
说完将碗里的药涂到他身上伤口处,一心一意给他治着伤。
男子看着坐着的男子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唤道:“扉颜?!”
黄衣男子闻声亦愣了愣,手持竹片在碗里铲药的动作一顿,一坨药跌回碗中。
他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看那张脸,还有刚刚说话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是八成是一个人。
“是你?!”这就太巧了吧……
俩人一时默默无语,看着对面的人瞠目结舌,他俩确实是认识的,不光他俩,其实清扬也是见过的。
只是没见过这样的他而已。
寻风那处藏身已久的枯井被妖族发现了,妖王亲自点兵以枯井为点,扩大区域大肆搜寻了半个月,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就连活着的人说看见过寻风,也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
枯井被发现之后,寻风带着重伤消失在人群中。
直到半个月后,扉颜给清扬发了消息,约见深夜在一处山谷中,清扬哄着阿璃睡下了,不过半柱香就到了约见之地。
扉颜负着手站在一池瀑布面前,头都没回就知道是清扬来了,摇着怀中那柄折扇,甚是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迟到了。”
清扬点点头,上前走到扉颜身侧,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道:“我把她安顿好,便以最快速度赶来的,你也不必同我计较吧。”
扉颜侧目,看着清扬嘴角的那一丝无奈,抬手甩开折扇遮着半张脸,偷着笑了笑,揶揄道:“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没有觉得是件麻烦,反而一脸幸福呢。”
清扬一脸茫然的愣了愣。
是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傻乎乎的,那时只是想着一个人在人间很是无聊,有一日遇到个看着顺眼的,又成天傻乎乎的姑娘在跟前围着,给自己找点乐子也是挺好的。
虽然嘴上总说着,把她当丫鬟使。
只是没想到她这脾气秉性,委实不是个能当丫鬟的命格。
倒是成日里叫他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没得还得看她的脸色,有时候她脾气上来了,你还得连哄带骗着。
想到此处,清扬头疼了一疼,什么时候变成一祖宗了?成日里叫他捧在手心里供着……
扉颜又嬉笑了一声,“啪”半合起折扇,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将折扇叠好,嘴角咧着笑意,叹道:“哎呀,清扬呐,你心里什么时候住进了个人,你还不自知吗?”
清扬呆了呆,甚是疑惑道:“有吗?你说我对她?”
扉颜伸手,一柄带着青色剑穗的利剑,被他甩手插入地下三分,清冷的月光印在一晃一晃剑身上,反照到清扬脸上。
扉颜笑得一脸意味不明,反问道:“那日你急着救她,连“青鸾剑”都忘了收,你可记得?”
清扬看着一晃一晃的月光,仔细想了想,确实是当时看着吓成那样的阿璃,心痛的就把所有事情都忘了,或者说,都觉得没她重要了。
清扬心口一窒,难道他真的什么时候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蠢笨的丫头!
扉颜看到此处,心里大喊:完了!这表情就已经说明了。心口一阵火涌上心头,甩开那柄刚折好的折扇,“呼哧呼哧”闪着狂风,感受着丝丝凉意。
清扬伸手,拔起地上那柄“青鸾剑”,眼神深沉,不知所思。
扉颜抬头看了看月亮,意味深长道:“该如何你自己选择,我只希望你记得你是谁,还有你的责任。”
那日,清扬抽取元神中一缕神识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想再看见了。
元神中的神识,若非那人在他心中至关重要,便是将元神全抽了,只怕也找不到他们所在何处。
扉颜抬手在清扬肩头拍了拍,转身摇着折扇,扬长而去。
清扬坐在瀑布水池边,看着头上的月亮,又看着从上而落瀑布,再看着瀑布下潺潺的池水。
他喜欢谁,原就不该受身边人置喙,只是他们家如今这一辈,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更何况阿璃……
想起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偷听见父亲与母亲的谈话,那个父辈的兄弟,因此被家族除名,终身囚禁。
阿璃,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个时而精灵古怪,时而呆萌蠢笨的丫头,就这样长长久久,随着日月更迭,悄悄住进我的心了吗?
清扬回到客栈的时候,心里还是没想明白,鬼使神差的摸进阿璃房间,就那样悄无声息坐在阿璃床边,静静看着她睡着的模样。
睡相就像孩子一样,说的梦话都是吃啊喝的,偶尔流着口水吧唧嘴。
要不然就是将被子紧紧搂在怀中,偶尔张开大口狠狠咬在嘴边的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