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地的裙摆,在阿璃每登上一步,便轻轻拖曳在青石阶处,她走的不算很快,却也比往日走的都要慢。
她的眼中,见着清扬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眉目间坚毅和温柔的情愫,还有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知不觉便有些放松了下来。
待阿璃踏上最后一层石阶,那停在半空许久的手掌,温柔而有力的,将她接了过去。
“璃儿,别怕……”清扬察觉到,她掌心冰冰凉出了一手冷汗,攥着她柔荑的那只手紧了紧,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安抚着她紧张的情绪。
当她紧张的点了点头,忐忑的转过脸去,望见那数步之外的木屋,不由得愣在当场。
“清冢”,一如她当年梦中所见,是一座两层高的木屋,木屋两边半人高的扶拦,以及那窗棂和屋顶和檐柱,还有台阶两旁立着的青白玉门灯。
所有的一切,一模一样。
清扬见她怔在当场,下意识张口问道:“怎么了?”
阿璃张口之时,唇瓣颤了两颤,遥遥朝那打开的双扇门内望去,迎面见着最大的两张牌位,分别刻着“清舒”“芫华”。
她脚下不由得退了一步,喃喃道:“我见过……”
“见过什么?”清扬眉头微微一拧,突然有种莫名的不安,紧张的望着阿璃追问道。
阿璃僵着脖子缓缓摇了一摇头,继而低下头顶,双眼游离着不知该看向何处,颤声回了句:“这个地方,我来过。”
清扬心口猛地一怔,攥着阿璃的手轻轻拽了一把,急声道:“先不说这些,待会礼成后再讲给我听。”
阿璃心中的紧张,在见着那清冢和牌位后,慢慢便成了近乎恐惧和慌乱,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发抖,若不是此刻被清扬拽着手,她恨不能从荒而逃。
她也不知道,这种心绪从何而起。
心底却总有个声音,在一遍遍提醒着自己,快逃……
石阶下,筠竹看出清扬面上的担忧和紧张,下意识朝阿璃背影望去,待她定睛仔细看了几番,察觉出她正在发抖,当即心口一惊,暗道:糟了。
即便阿璃会紧张,但有清扬在她身边,他定会尽全力引导阿璃完成祭祀礼。
可是如今,连清扬都变了脸色,可见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筠竹听见一旁五荒郡君的窃窃私语声,忽然比先前大了不少。
“怎么回事……”
“为何停了?”
“这……”
“君主在等什么呢?”
“……”
凭他们的角度,显然是见不着清扬的脸色,但自两人站在那后便一动不动,难免令人起了疑心。
另一边,魔族大军集结,冲着涂山方向疾行。
头顶的半空中,成群结队的魔军队伍掠过,猛地一看犹如自远处飘来一片黑色的乌云。
梼杌坐在一张乌木椅,处于整个魔军的中心,远远见着领头在先的队伍,沉声对一旁神色复杂的七刹说道:“加快速度!”
闻声,七刹面上一紧犹豫了片刻,适才勉为其难的抱拳应道:“是。”
话音刚落,他动身冲队伍前方跑去。
梼杌双眼通红,望着七刹背影缓缓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此时,身处队伍末端的一个黑影,趁此悄无声息的脱离队伍,冲着与涂山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地面上,四个身影紧随上空的魔军,悄然跟随。
“瞧梼杌的阵势,这是通往涂山的方向,咱们跟着他们去做什么?”孤白藏身在一棵杨树下,警惕的望着上空的魔军,不解道。
寒云冷冷望了一回孤白,面上一脸嫌弃。
两日前,他们在凡界与魔族交界处一间客栈吃饭,偶然遇见魔族在外的魔人大批赶回。
席间,又听闻魔人谈起青丘,说是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族人在一夜之间全部返了回去,紧接着第二天,魔宫便暗中召集族人,隐隐有几分要打仗的阵势。
听到这里,寻风和绎轩四目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过去的数万年间,青丘在外的族人,常年负责监视和跟踪魔族动向。
以至于不论魔族的人在哪,身后必然有青丘的眼睛盯着,为此这些年他们藏身魔宫,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每隔几年,便派出一批驻留凡界的魔人。
又因着,早先定下的承诺,三界中人不在凡界开战的条令,青丘与魔族的明争暗斗,上演的如火如荼。
如今,青丘的人全数退离,恰好给了魔族机会。
显而易见,此番梼杌定是想趁着青丘的人不在,动手做些什么。
四人不动声色离开客栈,当即分作两路,绎轩深知事态严重,不论梼杌此次针对谁,都是一次万分难得的机会。
成败在此一举。
寻风带着孤白,动身前往魔宫对面的山头,监视着魔人的一举一动。
考虑再三,绎轩最终还是写了封书信,将自己心里没能说出口的话,还有这些年的深情,一一装进信封中,当做最后的告别。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想要在梼杌手里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既然不能正面相抗衡,那么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这一去,是否还有命活着回来,无人知晓。
秃鹰传信,不过半日便到。
扉颜宿醉方醒,神志尚且混沌不清,便被喻龙自床上拖了起来。
这十几年来,喻龙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扉颜每日亦或低落的情绪,亦或成日的长吁短叹,又或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成天醉着比醒着多的情形里,或多或少猜测到了,一切都与绎轩有关。
此时,他见着绎轩传信而来,顿时有几分被解救的感觉。
扉颜一脸茫然的坐在榻前,耳边是喻龙近乎咆哮的聒噪声,他一脸不耐的伸手掏了掏耳朵,整个人又比方才清醒了几分。
“你到底醒了没有!看看……这是方才我在院里扫地时,见着一只秃鹰送来的信,快看看绎轩说了什么。”
扉颜双目平静的望着面前,那只手举到自己眼前的那封信,待他见着那上面写着“扉颜轻启”四个字时,眼眶忽然不争气的红了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