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微微拧起眉头,故意板着脸不悦道:“可我怎么觉着,倒像是他们照顾你时太过敷衍,将你饿成这幅皮包骨头的样?”
阿璃顿时愕然,抬手挥去那只端着自己下巴的手,不由得中气十足喊了句,道:“谁……谁皮包骨头了???”
她慌忙低下头,两手反插在腰间摸索了一番,丈量着自己的腰身,一脸不可置信且较真的模样,喃喃自语的念了句:“这算什么皮包骨头,有人皮这样厚的么?!”
清扬眼底带着笑意,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缓缓站起身,冲阿璃丢下一句话道:“常人的皮自然是没那么厚,奈何你与常人极为不同,这般瘦下去若揽在怀中,怕是要硌的身上疼。”
听到此处,阿璃面上顿时觉着面皮烫的厉害,遂抬起双手捂着双颊,望着清扬羞红了脸,一副娇嗔的模样。
“我去与你煮碗药,去去便来。”说完,清扬便转身朝洞外走去。
三日后,清扬亲手写了两封书信,交由扉颜请他代为转交绎轩与寻风,自己便着手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宴席之事,除开早晚陪着阿璃于床前小坐一会,成日忙得像转起来的陀螺。
筠竹得知此事,日日惶恐忐忑不安。
即便是留在阿璃面前陪同,耳边听着支枝与她相谈甚欢,自己却神游太虚似的发起呆,暗自出神。
阿璃见着她如此,当知她心中担忧。
于是闲聊时并不硬拖着她参与进来,只是偶尔侧目朝她望去一眼,或是见着她面上三分暗喜,又带着一抹忧愁的模样,心底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再说扉颜。
他将这书信,照例送与一位专供两人传话的魔人,自己便去了一件凡界与魔族交界处的客栈,早早点了三盘小菜,并着一壶烫好的热酒,坐于窗前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一等,便足足等到夜深人静。
整个客栈大堂,此时早已空无一人,那店主见着夜色太晚,遂将小二早早放了回去,独自一人坐在半人多高的柜台后,一只手撑着脑袋打瞌睡,将头点的形同小鸡吃米。
又过了一个时辰。
扉颜忽然抬起头,朝斜挂在半空的残月望了一眼,遂扭过脸朝桌上烫了不知几回的凉酒,缓缓站起身怅然唤道:“今日实在太晚,耽误店家歇息了。”
话音刚落,他自袖中掏出一枚银锭,“嗒”的一声搁在了身前那张桌角,转身欲要朝门外走去。
下一刻,那漆黑夜色之中闪现出三个黑色人影,从头到脚黑衣黑袍黑靴,头上由宽大的衣帽遮挡,踏着这漆黑的月色走进门来。
至此,扉颜脚下忽而一顿,停在了当场。
那三人见着扉颜,遂抬手将头上衣帽脱下,继而躬身抱拳网下腰去,一脸恭敬的出声唤道:“见过扉颜上神。”
扉颜抬头,冲他们身后望去一眼,没能见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瞬间便了然于心,暗暗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魔王派你们来的?”
“还请上神勿怪,近日魔宫频发异动,魔王大人实在抽不开身离开,故此派我等前来捎句话。”头前男子,将头再低了一低,歉声应道。
听到这番话,扉颜愠怒的面色缓了一缓,再问道:“异动?那……魔王可还安好?”
闻声,那三人适才直起身来。
只见头前那人,嘴角继而的陪着笑,道:“这三日来,魔王大人不眠不休守在“无忧阁”,人虽是疲乏了些,但身体尚且无恙,劳上神挂心了。”
扉颜听了此言,暗自点了点头遂将话题忽而一转,问道:“他派你们来捎什么话?”
“魔王大人说:上神的信他看了,只是须多宽容些时日,待与妖王商议过后,再行设宴赔罪,最快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必不叫您多等。”那人躬身抱拳,歉声道。
扉颜面色微沉,眉头不由得拧作一团,他既受托而来,便早已做好了被拒的打算。
至于成与不成,待两人见了面自有一番说辞。
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此番自己竟连他的面都见不着,这是绎轩第一次,未能应约而至。
魔宫是否异动,扉颜一时尚且不得而知。
他究竟是回避自己,亦或是当真脱不开身,尚且两说。
只不过……
依照绎轩的性子,若只是传句话,只需随便派个人来便是,何须找来眼前这么个恭而有礼的人来?
扉颜相信。
清扬绝不会在信中写些有的没的,平白令自己难堪。
足见。
绎轩不肯应约前来,此事八成是办不成了,他不想当面与自己起了争执,只得寻了由头扯个谎,再挑了这么个礼数周全的人来。
想到此处,他不禁讪笑一声,自嘲道:“本上神当的乃是天界的职,岂敢承魔王设宴赔罪,只待过几日后,我再来一趟便是。”
说完,他便自原地化作一道金色的火光,消失不见了踪迹。
那三人面上一怔,遂面面相觑顿时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一只鹰隼自黑夜中出现在客栈门前,落地化作了人形,正是一身玄衣长袍的绎轩。
那三人慌忙转过身,冲门口躬身作揖唤道:“魔王大人。”
绎轩自嗓子里沉声“嗯”了句,缓步朝那张酒桌前走去,垂眸望着那桌上三盘小菜,一脸的若有所思。
扉颜回到扉宅,独自一人坐在院中,暗自将两人这些年的经历细细想了一遍,内心不由得浮起怅然、愤懑、不甘和难过之意。
他知道,寻风和绎轩之所以如此忌惮,不过是怕清扬摆出一席鸿门宴。
且不说。
清扬是怎样的人物。
便是有他在一日,岂会眼睁睁看着他加害于这两人。
世人常道:人心隔肚皮。
他原以为,凭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们之间即便做不到肝胆相照,也该直言不讳才是。
可事到如今。
就连向来坦诚的绎轩,也与自己生分了。
扉颜不禁黯然伤神。
暗自思忖,莫非不论何人座上了那王位,都会将过去忘个干净?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仰天大笑。
这笑声之中充斥着无奈和辛酸,胸腔里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直堵得他心中郁结无处发泄,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