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你哥?”绎轩牵强的牵起嘴角,笑得有三分苦涩,扉颜这番话,等于是在告诉自己,他知晓了。
只是知晓了是一回事,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绎轩以为,最坏的结果是扉颜知晓后,唯恐避之不及,却没想到他说:你同我哥很像。
扉颜这是希望,自己以这个身份留在他身边,也只能是这个身份才能留在他身边么……
绎轩原本搁在桌面上的手,缓缓的从桌上退了下去。
两只手搭在膝盖,缓缓垂下头顶似乎在思虑着什么,扉颜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他如此沉默。
他在等绎轩的回复。
扉颜从未想过,以前绎轩装做喜好男风,竟有一日变作了事实,而他喜欢的竟然是自己。
有一种尴尬叫:假作真时真亦假。
一直以为是假的东西,某一天它竟然变成了真的。
那种无处宣泄的烦闷,仿佛突然伸出一只大手,紧紧的扼住你的喉咙,猝不及防是真,难以置信也是真。
两人静默片刻,空气中的气氛明显降了几度寒意,绎轩缓缓点了点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很好,那便这样罢。”
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挂着那略带几分苦涩的笑意,甚至有一丝痛苦和努力压抑的愤懑。
在这片刻的思虑中,他替扉颜做了个决定。
他认为扉颜只是碍于一些原因,在得知他的想法后,没说一句:大家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已然是为彼此留了一份体面。
可这在绎轩看来,这份体面却是扉颜施舍来的。
这份体面,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扉颜却不知,他以为绎轩这是答应了,此事翻篇再也不提,两个人依旧是以兄弟相处。
他适才松了口气,伸手拎起酒壶朝绎轩酒杯里满了一杯,再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喜笑颜开道:“你说这寒云,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寒云身后跟着孤白跨进门槛,正好听见扉颜那句话:“扉颜兄,我们回来了。”
扉颜转过脸,笑嘻嘻的眯着眼朝他们招了招手,道:“回来的好,今日咱们鱼多,一人一条管饱。”说着,喊了声小二,叫再添两幅碗筷。
孤白闻言,只差两眼放光,立刻坐到那张空的板凳上,笑的一脸欢喜道:“今儿什么日子,一毛不拔的扉颜上神,居然买了这么多条鱼……”
小二走上前,手脚麻利的布好两套碗筷,一溜烟退了下去。
扉颜此时一听,好脾气的没与他一般见识,转脸对着孤白,笑着骂了一句:“吃鱼还堵不住你的嘴?!”
下意识的,孤白抬眼朝绎轩处看了一眼,只见他垂着眼帘并没在意,整个人仿佛置身事外。
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绎轩殿下不拾掇他,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对于扉颜的一声笑骂,龇着牙花子咧嘴笑了笑,伸手挑起一条鱼,拎到自己面前的碗中,美滋滋吃了起来。
从寒云他们回来,绎轩都一直很沉默。
尽管扉颜几次找他说话,他只是问一句答一句,聊的很是枯燥。
一来二去,扉颜便有些很在意,时常侧着脸去看绎轩,又见他情绪低落,想张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孤白瞧见这气氛,就算再不明白也看出有问题。
只是默默啃着自己碗里的鱼,只当做没看见,当初殿下叫他来跟着绎轩,便是与他下了死命令的,要他无论如何不要掺和扉颜与绎轩殿下的事,看见便要当做没看见,听见便要当做没听见。
这几百年来,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借着各种由头拉开寒云,不要他看见听见太多,唯恐叫绎轩殿下面上难为情。
这边,一座深渊下空旷的山底,七刹神情凝重的,微微垂着头顶单膝跪在下方,一双眼盯着地面,全身上下绷得紧紧的,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紧张,身上最里面一层的衣衫已经湿透,面上却丝毫不见一丝紧张的异样。
许久后,是几层台阶上,一把浑然天成的石椅前,正坐着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
闭目沉吟了许久,缓缓睁开眼朝着台阶下,垂着头顶的七刹幽幽问道:“九转金莲的事,还有谁知道?”
七刹再将头低了一低,沉声回道:“只有属下知道。”
话应刚落,一双脚从七刹身后疾步而来,边走边朝着坐上之人急道:“尊上,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夜枭虽死,却大伤了青丘的元气,如今这时候若是再攻,只需要以摧枯拉朽之力,都能将青丘手到擒来。
坐上,那半倚在石椅上的黑袍男子,听了那个人的话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伸手指着七刹:“这件事你速去办好。”
七刹得了命令,正抬起头遥遥望着坐上的男子,抬手抱拳准备应声。
身侧那个男子却忽然拦道:“尊上,这恐怕不妥。”
七刹猛地侧过脸,望着那男子沉声叱道:“萧鸣!你想干什么?”声音虽然不大,却听得出咬牙切齿的恨意,和一触即发的怒意。
那男子只横了一眼七刹,转过脸朝坐上之人抱拳唤道:“尊上,不可啊!”言语间欲言又止,却极力阻止的模样,令坐上之人起了疑心。
黑袍男子缓缓起身,从石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埋下台阶,长长的黑袍静静拖在身后,像一条尾巴。
他立在七刹身前,盯着七刹的两只眼犀利而阴鸷。
“这件事本尊另有安排,你先下去吧。”
七刹一脸怒容,一双眼几乎喷着怒火朝萧鸣横了一眼,紧紧咬了咬牙关,朝那人抱拳一礼:“属下……遵旨。”
萧鸣见状,面上虽然毫无情绪,心里却欢喜万分,静静看着七刹一脸颓败的站起身,又一步一缓的朝外走去,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即便他得了消息又如何,只要自己一句话,尊上还不是要改变主意?想立功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正当他沾沾自喜时,黑袍的男子冷声问道:“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