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2章 下不去手

侍奉清家,或许是“楹姝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而她见证着这两人一路走来。

谁欠谁的,于这“情”字当中,早已成为了剪不断理还乱。

且不论,筠竹待阿璃一向亲厚。

便是为了清扬,她也不得不豁出命去护着阿璃,总不能眼睁睁开着这两人生离死别。

听到此处,阿璃忽然感觉到眼睛酸痛,不由得缓缓闭上了眼睛,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来道:“夜很深了,你不妨回去歇着吧。”

说完,她倏然缩回手翻了个身,面朝墙将后背丢给了筠竹,眼角的热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夺眶而出。

那一日,早已恍如隔世。

阿璃一直不敢去回忆当初,只怕想起他一身青衣白袍的模样,朝自己缓缓伸出手道一句:“阿璃,过来。”

只这般想起,便觉着锥心刺骨的痛。

疼痛难忍。

她何尝不想,自此后的一切从未发生,宁愿自己未能恢复九尾白狐的真身,不做那飞升的上神。

只求那个人,好好活着。

时隔近五个月,往事却历历在目。

她只记得清扬一身的血衣,和那心脏最后的跳动的声音,以及他躺在寒室冰床之上,那具早已僵硬的身躯。

想到此处,阿璃忍不住抽噎一声,慌忙抬手捂着口鼻,紧紧绷着身形缩成一团,不愿叫身后的人见到自己这副模样,惹的她再担心。

筠竹见她如此,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噙着眼泪,缓缓站起身来道了句:“你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

阿璃不敢出声,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翌日,筠竹一早来到阿璃住处。

兴许是睡了一夜,阿璃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一个人若有所思的倚在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瞧着今日天色好,这天色仿佛水洗过了似的,愣是一片云朵也没有,待中午吃过了饭,我陪你坐门口晒晒太阳可好?”筠竹面上带着浅笑,迎上床前试探着问道。

这时,阿璃才茫然的抬起头望了一眼。

只见她慢慢坐起身来,伸手拽向身后的床边,两手胡乱的摸索着什么。

见状,筠竹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她拧眉紧紧盯着阿璃的两只眼睛,见她双眼仿佛没有神采,于是伸手自她面前晃了一晃,沉声问了句:“你在找什么?”

至此,阿璃双眼渐渐明亮了起来。

她双手的动作忽而一顿,缓缓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轻声应道:“啊……我睡糊涂了,昨夜你回去的这样迟,为何一大早便来了?”

筠竹心底忽而一沉。

她知道阿璃没有说真话。

“对了,今日的心头血还未取,你找人替我拿个碗来。”阿璃幽幽道。

筠竹面上迟疑半晌,出声道了句:“不急在这一时。”说完,她伸手将阿璃的脸捧在手心,迫使她仰起脸望向自己的眼睛,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璃抬起手,拂过她那双手低下头来,喃喃自语的念了句:“能有什么事?近来我睡的很不好,总是要到天亮才有困意,兴许是活动少了的缘故,待会出去散散步,兴许能好些……”说话间,便自床上放下双腿,脚上套好了鞋。

筠竹转过身来,见她走到桌前自己拎起水壶倒了杯水,半信半疑道:“当真?”

阿璃缓缓侧首,冲筠竹觑了一眼,复转过脸仰脖“咕嘟咕嘟”灌了一杯水下肚,这才觉着整个人舒坦了些,暗暗点了点头拖着长音应道:“真!”

忽然,她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将清扬送去了哪?”

“自然是他原来的住处。”

阿璃沉默半晌,弯腰将空茶杯轻轻搁在矮桌,转脸朝筠竹道了句:“如今青丘的君主是清凌,若清扬活过来了,该如何是好?青丘总不能有两位君主,那清凌既已当得了君主,怎好将他的权收回。”

筠竹缓步上前,停在她面前一本正经道:“清凌乃是临危受命,未来得及受五荒郡君朝拜,亦算不得继承君主之位。”

至此,阿璃才暗暗点了点头,叹声道:“如此,我便可放心了。

夜里我想了半宿,你知我最是怕痛。

如昨日那般取心血,这等事怕是撑不过三日,我便连动手的气力都没了,往后少不得要麻烦你,替我取了心血才好。”

筠竹听了这番话,不由得面上怔了一怔,只见她嗫嚅着半晌,面上一脸为难的神色,说道:“此事……怕是连我也下不去手。”

两人说话间,支枝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人未来到近前便欢喜的问了句:“咦,你们两人在说什么秘密?”

闻声,筠竹侧首朝她望了一眼,即刻道了句:“来的正好,眼下有桩麻烦的事,只能咱们自己人知晓,你且过来听我讲与你听。”

支枝自是喜不自禁,只听着这说辞便悠哉乐哉,忙侧耳上前去。

筠竹便抬手掩面,凑上她耳旁道了句:“你帮我取一碗阿璃的心头血来,此事唯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再让外人知晓。”

支枝顿时面色变得煞白,一脸惶恐的盯着筠竹,怔在当场没了言语。

她活到今日,别说是取人心头血这样的大事,便是踩死一只蚂蚁都得忏悔半日,虽说自己不通医术,却知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顷刻间要了人性命。

况且,这人还是阿璃。

支枝颤了颤唇,哆哆嗦嗦的道了句:“我……我怕是不成的。”

筠竹见她如此,虽于心不忍不愿强逼,奈何事到如今只有自己与支枝最能信任,除此之外再无她人可求,只得连哄带骗道:“此事除了你,再没他人能做的成。”

支枝仔细想了一想,尤觉着过不了自己这关,慌忙摆着双手频频后退,语无伦次道:“不成不成,我生平最见不得血,况且事关阿璃的性命,若她出个三长两短,我怕是十条命都不够赔。”

“放心罢,纵使我下一刻死了,也无人来找你偿命,不过是一咬牙一闭眼的事,哪里就如你说的这般凶险,再说有筠竹在旁边看着,若非是你下手太狠一刀毙命,便是我想死怕是也难。”阿璃不禁轻笑一声,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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