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连翘抬起头,朝一旁的安凝羽望了一眼,不知该不该回话。
安凝羽也顺势转脸,望向连翘:“可有请过府里的大夫?”
病成这样,照理是该请了大夫来看,只是回来的时候,萱儿特意嘱咐了,不可以叫外人知晓。
连翘虽然不甚明白,却不敢擅自做主,唯恐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眼下安凝羽这么一问,她便有些手足无措,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奴婢……奴婢回来时,大夫说过渐渐就会好起来,就……没再去请。”
安凝羽愣了一愣,继而道:“大夫可有开药?”
“这……回来时已服过药,就没敢再去请府里的大夫。”连翘垂下眼,不敢去看安凝羽的眼睛,两只交叠在腰间的手,有些不安的紧紧攥在一处,微微有些发抖。
安凝羽面色一冷,拧着眉头暗自思索着什么,再望着连翘的眼神便有些犀利。
连翘一番话,原本并没有什么问题。可问题出就出在,连翘先前说过,她是半夜在府里碰见凝霜的!
暂且先不说,一个丫鬟深更半夜的,不在下人房睡觉,在府中院里晃悠什么,单说当时她背着凝霜去诊治。
当时,安凝羽听了连翘的话,下意识以为:连翘是深夜背着凝霜,去府里大夫住处瞧的病。
但听连翘方才的话语,似乎半夜为凝霜诊治的,是另外一个人!
并且,回来以后,连翘并没有去请府里大夫的想法,她似乎很相信,为凝霜诊治的那个人?
按理说,请了一位大夫,的确不该再去立刻换一位大夫来看,病者忌讳中途换医。毕竟每个医者的用药习惯和经验,多多少少有些区别。
但是深更半夜的,连翘没背着凝霜去找府里的大夫,又到哪里找来的人?
安凝羽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连翘形迹可疑,再加上眼下连翘的惊慌失措,无形中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连翘只觉得,安凝羽那一双眼犀利的如同一把尖刀。此时正闪着寒光,朝她迎面而来,几乎逼得她站不住脚跟,只得将头低了再低,不敢再抬起头来。
安凝羽张了张口,正准备深究。
瑾萱起身,为凝霜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将被角掖了掖:“既然如此,你便仔细照应着,晚些时候再去请了大夫来看看。”
闻言,安凝羽嘴边的话饶了一个圈,便生生咽了下去,脚下退了一步,给瑾萱让出了一条道。
连翘慌忙福身,垂着头顶应了声“是”,再送着两人出了屋子。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连翘脚下一软倚在门后,抬起袖口拭了拭额前冷汗。
跌跌撞撞回到桌边,拎起茶壶的手哆哆嗦嗦,倒出的水竟有一半洒了出去。
不知是天气冷,亦或是房中冷?
连翘两只手捧着茶杯,借由杯身透过的暖意,驱一驱双手中冰冷的寒意。
待她一杯暖茶下肚,整个人才恢复了些气力,缓缓坐在桌边稳下心神。
时间过得很快,午时饭点已到,连翘赶回后厨同碧珠拎了食盒,来为瑾萱和安凝羽送饭。
瑾萱端起碗筷,随口问道:“薛小姐如何了?可是清醒过来了么?”
连翘此时,正神情恍惚的立在墙边,忽然听见瑾萱这一番话,顿时清醒了些。“薛小姐尚未清醒,脸色瞧着确实好了很多,兴许很快就能醒来。”
瑾萱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食不言寝不语,是上到皇家贵族,下到名门闺秀,人人遵循的一道规矩。
是以,安凝羽虽然抬起眼,朝连翘脸上投去一瞥疑惑的目光,却没张口说一个字。
用完了膳,连翘收拾好食盒,碧珠伸手一把夺了过来,手脚麻利的套在自己胳膊上,低声说了句:“你去照顾薛小姐吧,我替你送回去便是。”
“碧珠,你已替我做了半日的活,剩下的总不好再由你顶了。”连翘伸手朝碧珠臂弯探去,欲要夺回自己那个食盒。
碧珠伸手挡了一挡,拦下连翘那双手,柔声宽慰道:“这点小事而已。
年初,我躺在床上病了半个月,还不是你替我做的活,不然我又如何拿的到当月的月钱?
事后我要与你分一半,你却说什么都不肯,眼下倒与我算得这样清。”
安府从不克扣下人丫鬟月钱,但架不住各处的管事,难免有些手脚伸的长的,她们后厨的管事桂枝便是个例子。
后厨做活不易,今日失手打碎一个盘子,就得赔双份。明日告一日假,就得扣两日的银子。
年初,碧珠病的重些,起初扛着病体断断续续做着。
忽然有一日病得起不来身,想与桂枝连着告上三日假。
谁知,桂枝一脸讽刺的倚在门口,嘴里悠哉悠哉的磕着瓜子,冷眼瞧着炕上,几乎咳的喘不过气的碧珠。
谁知,桂枝一脸讽刺的倚在门口,嘴里悠哉悠哉的磕着瓜子,冷眼瞧着炕上,几乎咳的喘不过气的碧珠:“哟,这可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不过天寒地冻了点,哪里就病得起不来身,咱们安府可养不起闲人,碧珠妹妹还是出府仔细养着罢!”
闻听此言,碧珠忽然半坐起身,朝着炕边俯下身去,直咳得喘不过气来,一声比一声加剧的咳喘,不消片刻便将喉咙咳得哑了声。
桂枝嗑瓜子的手一顿,脚下倒退了两步,一脸嫌弃望着炕上咳得起不来身的碧珠,捂着口鼻厉声骂道:“要死要活的趁早去,索性你今儿便收拾了包袱离了安府,免得将这病气传染了别人,回头再过给了府里的主子,你一家老小赔命都不能够!”
说完,便愤然转身挑了帘子跨了出去,仿佛身后有鬼撵着似的逃得飞快,一边走一边伸手弹了弹胳膊腿,一脸鄙夷的骂道:“真真是晦气!也不知她这般要死要活会不会传给我?”
桂枝这话,叫碧珠听见更是不得了。
只见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将肺咳出才能作罢,整个人虚弱不堪的伏身在炕边,面上挂着一层薄汗,想张口说话都咳得没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