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应声落地,在地上碎成一堆瓷片。
扉颜气到极致,收回袖中的手紧紧捏成拳,仍旧极力忍耐着。
绎轩面色大变,生怕扉颜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朝扉颜迈了一步,拽着扉颜的胳膊拦道:“扉颜?!”
“你要怎么样对阿璃,原本由不得我指手画脚。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还把阿璃送去筠竹处,将筠竹那原本藏得极好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的撕扯开来。”扉颜与阿璃并不是多熟,他才不在乎清扬做了什么。
只是,筠竹却与他相处多年。
他实在不敢想,清扬将阿璃送去筠竹那里,会对筠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她心里的伤痛还未抚平,清扬却又将阿璃送了过去……
也许清扬是有私心,想着筠竹是个姑娘,会更方便照顾阿璃。
但是他是否想过筠竹,又要她情何以堪?
而此时,筠竹须得强自隐忍着心里的疼痛,还得对着阿璃强颜欢笑。扉颜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扬起拳头,朝着清扬脸上狠狠地挥了过去。
拳头在离清扬面前一寸前,被绎轩拦了下来。
而清扬依旧一动未动,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
“扉颜!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绎轩又紧了紧手指,那只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直将那手腕捏到发白。
“松手!”扉颜头都没回,恨恨的望着清扬道。
“你放开他。”清扬转头,望着如临大敌的绎轩,淡然道。
绎轩迟疑了片刻,只得松了手。
那记猛拳牟足了劲,狠狠落在清扬的脸上。
清扬身子一晃,从石凳上摔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活动了下牙口,只觉得吃了那一拳,令他半边牙都松了松,一时间血腥味弥漫在口中,一丝血迹悄悄从嘴角流出。
扉颜愤然起身,上前两步一把抓起地上的清扬,咆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怎么下得了手!”
伤害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并且,一而再再而三。
清扬闻言一声惨笑,侧过另一边脸,指了指道:“还有这边。”
扉颜大怒,扬手又是一拳,直接将清扬打得飞了出去。
清扬背部撞到地上,一声闷哼。
一颗石子正好硌在他右肩处,他拧眉缓缓坐起身,再动了动另一边牙,张口吐出一口血唾沫。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抬手拍了拍身上的浮灰。
扉颜上前两步欲要再揍,绎轩连忙几个跨步,拦了过去:“够了,出出气就可以了,别伤了和气。”
“还打么?”清扬抬眸,直直望着扉颜,问道。
扉颜原本已经被绎轩拦下,闻此言犹如火上浇油般,跳着脚要冲上去再给他两拳。
“有本事还手啊!站那让我打算什么本事?”扉颜气急败坏,一双手拼命想挣脱绎轩的束缚。
“够了!别闹了……扉颜喝多了,我先带他去休息。”绎轩不由分说,将扉颜连推带搡,硬生生将他拖走了。
清扬看着俩人离去,这才伸手抚上右肩,微微扭动了下肩关节。
“咔嚓咔嚓”几声后,清扬慢步到桌边,坐回了那个位置,一把拎起酒坛,从头顶灌了下去。
连喝带浇,将自己淋了个透。
清冷的酒打在面上,辛辣的酒气钻进鼻腔,又酸又呛。
半坛酒,不过转瞬间便见了底。
待酒坛空了,清扬抬手一扬,将手里那空酒坛朝身后甩了过去,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酒坛子四分五裂。
清扬微垂着头顶,一滴又一滴的清冷的残酒,顺着他凌乱的发丝滴落在身上,他满面悲凉,眼神空洞而无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清扬越笑越激动,最后竟然湿了眼角。
谁能告诉他,他还能怎么办?
大仇未报,梼杌虎视眈眈,阿璃自保不能,留在他身边更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将她交给四个大男人照顾也不合适,唯有筠竹。
他相信筠竹可以照顾阿璃,哭闹过后情绪总会渐渐稳定,纵使他背着骂名又如何,筠竹怨他又能如何?
至于扉颜,不过就是替筠竹抱不平罢了。
只要她安好,即便要他负了天下,又如何……
——
绎轩将扉颜连推带搡带回了房间,将扉颜一把推倒在床上。
“你老老实实睡吧,别闹了。”绎轩劝道。
扉颜一个骨碌翻坐起身,杠着脖子扯着嗓子,冲着门外喊道:“清家数万年来,有没有出过一个如他这般冷酷无情的?真是把你们清家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少说两句吧……”绎轩拧眉,十分不悦道。
扉颜却不理会,一屁股从床上跳了起来,顿时脖子和前额青筋暴起,继而吼道:“哎!清扬,你脚程快不妨回家看看,你们清家的棺材板,是不是就快压不住了!”
绎轩嘴角抽了抽,这与那泼妇骂街有何区别?
“我还不妨告诉你,你们清家列祖列宗,要知道出了你这等冷血无情的后辈,也不消什么起死回生之法,直直就能被你气的从棺材板里爬出来!”扉颜越骂越上瘾,尤为觉得不尽兴。
朝前迈了几步立在窗下,一脸讽刺的笑骂道:“左右你们清家如今后辈单薄,能将作古许久的祖宗请回来,也倒算门幸事。”
绎轩再也忍无可忍,上前几个跨步,一把捞住他后领。
将他重新拖回床边,将他摁在身下沉声道:“越骂越上瘾,脸面都不留了?”
“脸面?!”扉颜闻言,怒极反笑。
又道:“我今日送他八个大字,你自己出去问问,他敢不敢接?”
绎轩不解:“你送他什么?”
扉颜睁着一双赤红的眼,一脸愤恨道:“自私自利、刻薄寡恩!”
言罢,他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一脸疯癫,继而道:“如此极品之人,难道打不得也骂不得,还要我给他铺着红毯,上赶着放串鞭炮,送一幅匾不成?”
“扉颜……”顿时,绎轩哑口无言。
罢罢罢,他们之间的事,他原就插不进手。
不过是怕等扉颜酒劲过了,俩人再见面时拉不下那个脸。
想到此,绎轩起身松了手。
扉颜倒在此时忽然停了疯癫行迹,他一脸沉默着坐起身,将头埋在膝间,久久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