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连忙起身伸出手,欲要扶他一把,谁知却扑了个空,不由的怔在当场。
她以为,栾城是气她不肯听劝,只得缓缓放下手说了句:“我明白你是担心我,可有些事旁人都帮不了,非得我自己去做才可。”
“我并未怪你……”栾城怅然道,迈开脚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
闻言,阿璃心里顿时愧疚难安,连忙紧随其后歉声道:“都是我不好,初瑶问我要救谁时,犹豫了许久下不了决定,你若气我怨我,打我骂我出出气也是好的。”
栾城脚下忽而一顿,慢慢侧过身来望向阿璃,突然抬起左手。
刹那间,阿璃恍以为他真要动手,当即紧闭上眼低了低头顶,暗自咬紧了牙关,打算硬着头皮接招。
谁知,栾城见她下意识的一躲,扬起的手顿在半空停了一停,接着伸到她耳边,替她将那一缕乱发顺到耳后,顺带将她惊讶的神色尽收眼底,轻声问道:“若她当真只肯救一人,我是否可以了解为,你舍他救我便是打算忘了过去,以后与我在一处?”
一时间,阿璃愕然抬起头来,怔在当场没了言语。
栾城之所以有此一问,原本是做足了准备,打算接受她拒绝的说辞,可当他亲眼见着阿璃那张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没由来的一沉,面上闪过一抹哀伤,随之惨然一笑道:“与你玩笑罢了,不必当真。”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阿璃一动不动怔在原地,望着他一步一步缓慢的步伐,神色很是复杂。
在那个瞬间,她的确是逼不得已,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栾城等死,也无法做到放弃清扬。
可当栾城甘愿放弃,甚至在最后还关切自己。
阿璃心底的愧疚和歉意,已让她没法继续犹豫,她宁愿救活了栾城,再求初瑶用自己命去救清扬,也做不到真的置他于不顾。
可对于栾城而言,他觉着阿璃的选择,更像一种还债和施舍。
多么讽刺啊……
只因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她便宁可放弃救活最爱的人,也要救活他,既然情给不了你,爱也给不了你,至少把活着的希望留给了你。
这一刻,栾城的心犹如刀割。
他所求所图的,从来都不是怜悯和施舍,更不需要她以亏欠和愧疚为名,如此这般的回报自己。
栾城暗暗思忖,自己待阿璃的这份情,是否有错?
当日,他便拖着重伤的身躯,朝回若水河的方向缓步而行,虽明知阿璃远远的跟随在身后,只要自己回头望一眼,便能招她走上前来,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对她不闻不问。
栾城原以为,她会知趣自行离开。
谁知,阿璃担心他重伤在身,若是半路倒下又无人照应,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便在他身后远远跟着。
这一路,两人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两天。
两日后,待栾城停下脚步,驻足立在若水河岸边,微微抬起头便见着那山崖的山洞,他面上迟疑着犹豫片刻,适才缓缓转过身来。
阿璃见他停下,下意识站在原地,与他保持着十多步的距离,望着他神色复杂的模样,欲言又止。
“回青丘的路,你还认得么?”见此,栾城突然张口问道。
阿璃面上一愣,惊讶道:“你不打算和我一同回去?”话才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继而歉声道:“这倒也是,你身负重伤还是先在此歇着,莫要来回奔波劳累,待我回去领了筠竹,再来帮你疗伤。”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栾城脱口而出道:“不必了,你还是尽快想想法子,如何上得天界求见天帝。”
阿璃脚步一顿,迈出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转过脸回了句:“眼下你的伤最要紧,我先领了筠竹来为你疗伤,待你伤好之后,便由她带我去寻扉颜,如何上得天界,兴许只有他一人有法子。”她以为,栾城是不想劳烦自己来回奔波,满不在意道。
如此一来,栾城的伤没了后顾之忧,此去寻扉颜也更方便些,正好两不耽误。
闻言,栾城面色有些凝重。
能上得天界的法子,统共只有一条。
“阿璃……你非救他不可么?”栾城垂下眼帘,长长叹出一口气来,面上一脸无奈的神色,怅然问道。
尽管,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清扬对她意味着什么,但若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他实在做不到束手旁观,看着她义无反顾的去走。
毕竟这条路,太难。
阿璃没有言语,静静凝望着栾城片刻,半晌后微微张开口,吐出两个字来:“等我。”
下一刻,一道白光朝青丘方向而去。
许久,栾城缓缓抬起眼,望着阿璃原先站着的空地,眼底带着淡淡的哀伤,轻声道:“你可知,自己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相传,今日的天界,原本是魔族所建造。
只是不知何种缘故,魔族一朝被天族所驱逐,自高高在上的天上,赶到深藏地下的魔宫。
自此后,天族稳坐九霄云殿。
而魔族却代代藏在地下,如同蝼蚁般苟且偷生,终年不见天日。
从那时起,天界和魔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各自建立起一座无形的屏障,魔宫中藏有能伤仙族于无形的“紫晶石”,天界外围有天河所护,再设立了四将看守天门。
若想入得天界,非得有阶品的神、仙。
便是连他,也不得踏入天界半步,更何况是阿璃这样,藉藉无名之辈?
阿璃赶至青丘,不由分说便拽着筠竹往回赶。
半路上,她将栾城受伤的来龙去脉细细道来,待她二人回到那间山洞,已是夜半三更之时。
一进洞口,阿璃趁着洞口微弱月光,见着一个漆黑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坐在石桌前,她下意识转头望了眼筠竹,适才转过脸,冲那人影轻声唤道:“栾城……是你么,为何一个人坐在这,却不点灯?”
至此,栾城才从晃神中醒来,循声冲两人望去。
接着,他顺势朝洞口觑了一眼,只见外面天色漆黑一片,只得敷衍着轻笑一声,出声道:“没想到,天这么快黑了。”说完,他抬手朝石桌上那盏油灯拂袖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