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暗暗盯着阿璃,看出她面上些许牵强之意,随即弯腰坐在了一旁的空座上,伸手倒了两杯茶,低声道:“她们说的没错,不过你也不用太勉强。”
阿璃面上一窘,结巴道:“没……没有啊。”
“这三个月,你每日都怎么过的?”清扬将一杯茶转手递到阿璃面前,捉起她一只手塞了进去,又问道。
此时正值冷冬,阿璃双手有些冰凉,这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顿时觉着温暖了不少,整个人随即跟着活络过来,道:“除了每日修行半日,筠竹才许我四处玩,倒与你在一处时没什么分别。”
认真算起来,她真觉得筠竹待自己算得上“不错”二字。
毕竟,过去同清扬身边修行时,他可是规定了自早到晚,鲜少有玩的时间,以至于也只有趁着吃饭前后,与睡觉前玩一阵。
清扬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突然问道:“筠竹怎样?”
阿璃愣了一愣,脱口而出道:“她怎么了?”
清扬侧首,冲不明所以的阿璃望了一眼,适才轻声道了句:“你玩的时候,她可有陪你一起,或是你见她闷闷不乐?”
听到这,阿璃轻轻摇了摇头,诚然道:“不知为何,她常常一人发呆,即便喊她陪我一起玩,却也是看着我一人玩的较多。”
清扬当即了然,心知筠竹为何如此。
当日,在他见着那封信后,便有种觉着不妥的感觉,只是人既已离去,自己总不能把人抓回来吧?
阿璃见他不语,当即试探的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清扬转过脸嘴角带着浅笑,凝望着阿璃好奇的神色,望着她答非所问道:“我吩咐他们准备了一桌菜,你如今瘦成这样,得好好补回来才是。”
阿璃一听吃的,好奇的心思顿时不翼而飞,兴致勃勃的问道:“都是肉么?”
清扬不禁笑出声来,点头回道:“自然!”
青丘饭食多以清淡为主,若是偶尔吃一顿倒不觉得什么。
阿璃却是最爱吃肉,三个月来日日皆是清汤寡水的饭,这饭吃的少了,人自然跟着清减不少,即便她同筠竹吵嚷着想吃肉,却都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如今她听清扬做了这番安排,如何能不激动?
阿璃当即喜不自禁,直觉着清扬回来了以后,自己终于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整个人惊呼一声扑到清扬怀里,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清扬身子一晃,险些被她这一扑撞倒在地,方才稳住身形顿时哭笑不得,最后低头望着阿璃头顶,心中不禁怅然一片。
这么久没见,她见到自己都没如此激动,此时听见有肉吃,竟激动成这幅样子,回头他定要好好找筠竹问问,是他青丘没钱吃饭了还是什么?
当晚,阿璃终于心满意足,吃了个肚皮滚圆,满满一桌的肉菜,几乎盘盘见底,就连带了点荤腥的肉汤,都喝了个底朝天。
如此一来,直接将筠竹吓得不轻,硬是要逼着阿璃吃下消食的药丸,才肯善罢甘休。
对比之下,清扬倒显得不慌不忙,只是拦着筠竹说了句:“不必担心,过去她曾吃过比这还多。”
闻言,筠竹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坐在桌前,由着侍女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盘碟,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
闲话说完,筠竹起身告辞道:“我先回去了,阿璃现如今还住在金汐那里,一会你派人送她回去便是。”
谁知,阿璃竟抬手冲她摆了摆,另一只手撑着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满脸无所谓道:“不用不用,我只是吃的有点多此时走不动道,一会歇歇便能自己回去了,不必担心。”
筠竹当即瞪着眼睛,假意呵斥道:“亏你还知自己吃多了!”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信,这一桌菜大部分都是阿璃一人吃完的。
筠竹方才离去,又有侍女端上来新茶。
阿璃被训了一番,面上有几分挂不住,抬头望向清扬觑了一眼,见他面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吭哧着说了句:“连你也要笑话我?”
清扬面上一顿,脸上一片诚然之色,如实道:“若要笑话,早在当年便笑够了。”
他所认识的女子,如筠竹或是金汐,又如在凡界见着旁的姑娘家,与男子同席吃饭时,总是吃相优雅饭量极小。
一来是礼仪教化,二来无非是想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但清扬与阿璃在一处这些年,该见的不该见的都看了个差不多,若此时才想起维护形象,只怕晚的不止一丁半点。
闻言,阿璃不禁面皮一红,只得垂眸朝身前望了一眼,见着那吃的圆滚滚的肚皮,忍不住低声埋怨道:“都怪筠竹,非要我少吃一些,说是这样好看。”
若不然,她也不至于吃成这副模样,又叫清扬忆起过去,这让她这张狐狸脸,往哪搁?
清扬将她举动看在眼里,不免出声宽慰道:“无妨,如今你还在长个子,比常人多吃点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物极必反的道理你须得懂得,莫要因此伤了身。”
阿璃不由得愣在当场,一脸愕然道:“我如今已四千七百多岁了,还在长个子?”
清扬面色微微一僵,深知自己这番说辞有些牵强,如她这般的年纪,即便没有儿孙膝前绕,成婚几年也是有的,只得含糊其辞道:“那金汐姑娘比你还略小一些,个头却要高出你大半个脑袋,可见许是你睡了好些年的缘故,少不得再长一长。”
至此,阿璃听着有那么几分道理,随即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原来如此。”
另一边,扉宅对面的山头,绎轩正靠在石壁阖眼浅眠。
寒云静静坐在一旁,望着面前的火堆,陷入沉思之中,那火堆眼看就要燃尽,大部分烧尽的木柴化作灰白色的灰烬,极少未燃尽的木柴呈大小不一的黑色块状,木柴裂纹处隐隐可见橙红色的火光。
过了不知多久,他转头冲身侧望了一眼,见着绎轩睡得正沉,面上渐渐浮现犹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