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那些人去而复返,先前背着长者的少年,再次背着将东荒郡君背在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洞口奔来。
众人来至洞口,自然而然围成了个圈,好奇着伸长了脖子,瞧着地下白雾茫茫,七嘴八舌的惊叹不已。
那长者望了半天,耳边听着他们争论,当即拍了拍背着自己的少年,说道:“快将本郡放下来。”
“爷爷……”
这时,一个女子拨开层层人群,一脸不满的神色凑上前来,埋怨道:“我就一会没看住您,您就又不听筱筱的话了。”
“胡闹!那青丘君主还在下面生死未卜,本郡身为东荒郡君,岂能躺在那一人舒坦,眼下那怪物已除,剩下的就该咱们出力,共同将青丘君主救出来才是。”长者扶着自己僵硬的腰,缓缓落地训道。
闻言,筱筱不由得气的满脸通红。
她深知自己拗不过固执的长者,只能将气冲那来回背着自己爷爷的人撒去,怨道:“爷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再也不想见你了!”说完,便红着眼眶挤出人群,边跑边偷偷抹着眼泪。
那少年见筱筱如此,心中既不安又难舍,奈何他不能撒手追上前去,只得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双手搀扶着长者的胳膊,较之前更加小心照看,扶着他走到洞口时,下意识叮嘱了句道:“郡君,当心脚下。”
那长者一双略微浑浊的双眼,将这一人的洞口打量了半晌,再将头低了一低,用鼻子嗅了好一阵,缓缓摇了摇喃喃道:“这雾气并非烟雾,与寻常湿气的雾亦有所不同,本郡活到这把年纪,也参不透这究竟是个什么。”
“郡君,咱们要不要派几个下去看看?”此时,有人忽然提议道。
就在这时,一颗脑袋突然自洞口钻了出来,顿时下了周围人一跳,纷纷仰了仰身。
孤白挥了挥脑袋上的白雾,仰着脸看着周围站了一圈人堆,当即轻笑一声朝那长者说道:“我正准备上来找您呢,既然大伙都在这,正好省了事。”
长者听了这句话,连忙问道:“可是扉颜上神有何吩咐?”
孤白面上一怔,不由得愣了一愣道:“他?”接着,他又摇了摇头继而说道:“他倒没说什么,是我家殿下要我上来带句话,据说那困着青丘君主的是名为“噬炎”的火焰,此火比起那怪物更甚不知多少,怕你们不知深浅贸然跟上前来,叫我与你们告知一声,千万别下来。”
“完了?”那长者一脸惊讶道。
“完了。”
说完,他一缩脖子又钻回了洞中,没了身影。
下一刻,围在洞口的众人,在寂静片刻后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有的气的吹胡子瞪眼,有的忿忿不平,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什么叫不知深浅!这是把咱们都当什么了?”
“不就是处理了个怪物,瞧把他们几个神气的……”
“最气人的地方,这话还不是扉颜上神说的,他说他家那个殿下,这人又是何方神圣?你们有谁认得此人么?”
“就是啊……这口气也太狂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此时,长者双耳仿佛没将这些人的一字一句听进去,耳边只回荡着那两个字:噬炎。
他依稀记得,这“噬炎”出世,仿佛还是在天庭与魔界大战之时,那年他不过才五百多岁,对于那一战的印象,大概只留在了血色的天空,以及满目疮痍的大地。
那一战,天庭死伤近半。
凡界的大地,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以及近一半的凡人,为此湮灭。
那少年,见长者脸色沉重一言不发,面上似是慌张又有些难过,不禁担忧着问了一句:“郡君,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此时,那郡君才恍如初醒,抬起一双沧桑的眼睛,冲在场的众人脸上一一望去,见着他们或是不屑,或是鄙夷和怨气,或是激动和隐忍着的神色。
他幽幽长叹一口气,沉声说道:“传本郡的令,凡是能战者,轮流驻守在这洞口处,哪怕只有一个能站起来的,都要候在这里。”说完,他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少年低下头,望着长者那双颤抖不已的手,眉头不禁拧成了一团,他虽不知长者想到了什么,但却能从这双颤抖的手中,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正逐步的靠近。
“郡君,为何要候在这?”
“是啊,咱们虽然没斗过那怪物,但总不至于凡事矮人半截,只配守在此处里。”
“这话要是传出去,咱们东荒岂不是颜面尽失?”
那长者见众人如此,只得颤着一只手指了指那些人的脸,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凡界有句俗话: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句话,不论是搁在凡人,还是他们这些人身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分别。
长者知道,他们之所以毫无畏惧,是因为还没有见着可以畏惧的事,哪怕是那怪物兴风作浪,甚至在东荒死了近一小半人之时,他们也只是坚定的相信,一切终将胜利。
但是当年的代价,实在过于的沉重。
沉重到,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再回想起来时,依旧会觉得胆战心惊。
“你们以为,他们又何尝不是冒死而去,若这下面当真是“噬炎”,别说已经有了青丘的君主和一位上神,哪怕将整个东荒的人填进去,怕也是有去无回啊……”
一番话后,众人不满的声音渐渐消去。
大伙见着长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才渐渐意识到,或许是他们心中太过骄傲,才会对人家一番好意的话,当做嫌弃之意。
长者仰起头,朝着头顶的天空遥遥望去,眼眶不禁闪着老泪,长叹一声哀嚎道:““噬炎”一旦出世,三界六道必遭生灵涂炭横尸遍野,苍天啊……求您睁睁眼吧!”
话音刚落,长者便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郡君!”
“郡君……”
才安静下来的众人,此时眼见着长者倒了下去,才一个个慌了手脚,唯恐因着自己的缘故,将人气出个好歹。
只见那少年一个眼疾手快,将人重新扛在背上,毫不客气的冲围上来人的人吼了一声:“让开!”接着,脚下发足狂奔着朝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