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支枝在桌边抬起头,望着那扇房门上,月色倒印出他的身形,她心中隐隐一动,眉目间一片愁容。
其实,她不过是气愤喻龙对自己隐瞒,过去的一切对她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可是那会在气头上的自己,却连一丝退路都没能留给彼此。
此时,她心中纵然后悔,却也不可能迈出那一步。
望着那门上的人影,支枝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暗道:你敲门啊……只要你挽留我,我就不回去了。
门外,喻龙静静驻足许久,却提不出丝毫的勇气,抬手叩一下房门,哪怕只是抬起手,对他来说都格外沉重。
是啊……凭什么呢?
自己凭什么,求她不要回去,又凭什么叫她留在自己身边?
第一次,喻龙感觉心力交瘁。
他找不到一个借口,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找不出来。
喻龙忘不掉,她那双含怨的眼,还有她那一脸的恨意,他忽然觉得,过去的半年里,自己像是一个趁火打劫的贼。
趁着支枝没有记忆的时候,他将过去隐藏,甚至自私的想要将她留在身边。
喻龙脸上渐渐浮现一抹苦笑,一双手缓缓捏成拳,不知不觉湿了眼眶,望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房门,却无能为力。
明明她就在屋内,自己却连看她一眼都是奢望。
明明心中不舍得,自己却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支枝缓缓站起身,脚下轻轻走到那扇门后,望着那扇门上倒印出的身影,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扶上门后,脑中飞快的想着,见到他后该如何开口。
只是,尚未等她想好由头,那扇门上的人影忽然一转身,从门前消失了。
见着那黑色的人影消失,支枝心口忽然有些发酸,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那双扶在门后的手,只得无力的重重垂下。
“过了今晚,我们便各走各的路罢。”支枝双眼噙着热泪,望着那扇门,仿佛他还立在那扇门后,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轻声呢喃道。
清扬遥遥站在一棵树下,见着喻龙的失魂落魄,又听见支枝略带幽怨的失望,心中隐隐有些不忍。
说到底,都是因为他的提议。
若不是他,喻龙应该还能陪在支枝身边,而支枝也不会刻意问起从前,更不用致使两个人背道而驰。
忽然,他微微侧目望向自己身后,刻意压低声音骂道:“我以为,你向来只会做亏心事,却不知亏心后的滋味,今夜真是个好日子,倒叫我见着你,从不曾见过的一面。”
闻言,那躲在石头后面的扉颜,只得一脸窘态从石头后面走出来,朝清扬打着哈哈说道:“呵呵……今晚天气不错,你也是出来散步的吧?”
清扬冷笑一声,适才徐徐转过身来,一双眼将扉颜从头到脚望了一眼,不置一词。
扉颜被他看得心虚,随便扯了个谎就想溜:“呃……绎轩还在等我,我就不留下来陪你了,记得早点回去睡啊。”
说完,他转过头撒开脚丫子就逃,连头都不曾回一下,生怕清扬不依不饶的追上来,又像下午那会似的。
他一路逃的十分快,也不知是他心里内疚,亦或是被清扬吓得厉害,竟没拐去自己的屋子,径直朝着绎轩那亮着烛火的房间冲了进去。
绎轩正站在窗边,身上那件外套已然脱了一半,只听着“咚”的一声,他猛地回头一看,不禁怔在原地。
扉颜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脚跟都还没站稳,反手就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顺带将门后的门闩,“咔哒”一声拴上了。
接着,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前的一把冷汗,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仰脖便“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直到他喝下第三杯,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这是怎么了?”绎轩愣了半晌,又将自己那脱了一半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
扉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抬起一只胳膊摆了摆手,喘着粗气道:“你……你叫我歇一会。”
闻言,绎轩了然的点了点头,走到他手旁的空座坐了下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递到嘴边说了句:“嗯,不急。”
还没等绎轩喝完一杯水,扉颜缓过气来,一脸郁结的同他抱怨了起来:“你瞧着,清扬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听见他这么说,绎轩猛地没反应过来,面上微微一愣说道:“有么?”
“有啊!下午我不是去看看喻龙怎么说么?出来就被清扬收拾了一顿,到现在胳膊还疼呢。”扉颜一脸委屈,抬手在左手肩头揉了一揉。
绎轩不知还有这一出,于是惊讶的问道:“他竟然跟你动手?”
扉颜听见他声音忽然提高,于是抬眼朝他面上望了一眼,迟疑着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无缘无故动手,我当着他的面给喻龙讲把支枝带上,如果不慎被发现了好歹有个借口……”
闻声,绎轩微微拧了拧眉,若这话不是扉颜说的,他是免不了要数落几句。
且不说,那喻龙待支枝是何心意。
在支枝尚未恢复记忆前,他就着急着把人撵走,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扉颜见着他面色不悦,知道自己做的,的确是有些叫人看不过眼,于是那脸上的委屈淡了一些,另添了三分愧意,继而说道:“我承认,这事我的确做的不地道,但你仔细想一想,光是你大哥跟筠竹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如今再添一个喻龙,那还了得?”
在生米未煮成熟饭之前,他这个舅舅不得做一回恶人,最好是快刀斩乱麻,能把这尚未长成的情苗,就此掐掉当然是最好。
扉颜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摇着头说道:“我回回见着筠竹,就免不了替她担心受怕一次,我是真的怕啊!”说完,他抬手抚向额前,一想到这事就头疼。
绎轩当然知道,筠竹同寻风在一处,不会有好结果。
只是他们都不适合去张这个口,唯独能张口的清扬,却又秉持着不管不问的态度,甚至在自己看来,他是很乐见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