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只兔子。
还是他前两日转去后山时,正巧遇到一只通身灰色的兔儿,不知是迷了路还是犯了傻,竟一头撞在一棵柏树上,当场便四脚朝天的昏了过去。
清扬望见这只兔子,便想起初见阿璃时,她骗自己是胡萝卜精。
想到此处,他侧首仰面望了一回天,直觉着这是天意,故而顺手,将那只撞晕了的野兔拎在了回去,送去后厨交代他们收拾出来。
为阿璃加一道菜。
“你这窥探人心的本事,当真已是炉火纯青?竟连我肚子里吃了什么都知道,委实教人害怕的紧。”阿璃面上带着几分忐忑的神色,煞有其事道。
清扬不由得轻笑一声,将头微微朝她面前凑近几分,刻意压低嗓音问道:“旁人的心我自是窥得清,只是你的心却看不得,不如你同我讲上一讲,此番你吃了自己的天敌,该是怎样的心情,可有觉着神清气爽腿脚有劲?”
阿璃一时不防,数百年前的旧账都被他翻出来算,难为情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几次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奈何实在词穷,脚下下意识的想逃。
下一刻,清扬不由分说,便将她猛地朝怀里带了一把,顺势低头吻上了那张唇。
阿璃从未见他如此,怔在当场犹如石化,惟有那双瞪得有些圆的双眼,惊愕的盯着面前一脸柔情,双目微闭的清扬没了反应。
她常听筠竹讲起,道青丘的规矩极严。
清扬自懂事起,便是照未来青丘的君主来教养,修行自是不必去说,未能胆敢懈怠一刻,日常的言行举止,更不允许有一丝偏差。
过午不食,过寝不睡。
即便再困乏,他宁可坐在靠椅小憩,也不会沾床沿半步。
这与阿璃却是恰好相反,她自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恨不能一觉睡到太阳下山,不到饿着肚子难受,绝不可能起身。
“那要是……有些气血上涌,或者说……大动作呢?”阿璃颊边隐隐有些泛红,追问道。
闻言,筠竹面上不由得愣了一愣,待她仔细瞧着阿璃脸上有几分害羞的模样,几乎在顷刻之间了然她意有所指,当场“噗嗤”笑出了声,立刻抬手以袖口捂在嘴前,怎料自己如何拼尽全力,却还是止不住的发笑。
阿璃被她这一闹,心虚的恨不能在脚下挖个洞跳进去,然而脸上还要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板着面孔嗔道:“你笑什么!”
“好好好,大动作是吧?气血上涌是吧?哎,病不讳疾忌医你知道吧,你不就是问能不能……”
阿璃再不敢叫她说下去,举着手中茶杯便扑上前,恼羞成怒道:“我瞧着你这说了半日,这口干舌燥的厉害,怕是一杯水都堵不住你的嘴,快将我这杯也喝了去。”
筠竹笑得直不起腰,慌忙伸手去挡那只茶杯,口中只得连连同阿璃告饶。
她哪里想到,阿璃才好了几日,这么快就憋不住了……
两人闹了好一阵。
阿璃手里那杯水,近乎一半都泼在了她的身上。
筠竹好容易止住了笑,强自镇定了一把,伸手捻起衣袖和衣襟处被打湿的衣衫,强忍着笑意抿着嘴乐道:“哎……眼下你方才好了些,有些事能免自然则免,倘若为此闹出笑话来,岂不更叫人难堪?”
阿璃磨了磨后槽牙,指着筠竹跺了跺脚:“筠竹!!!”
一个时辰后。
清扬独自往住处走去。
待他走进洞口,遣散立于石阶上的侍女,缓步朝洞口走进时,耳边忽然听见里面有水声传来,当即手脚一僵顿在当场,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
只见阿璃伸手解开衣带,褪去身上最后那件薄衫,背对着门,侧脸朝着左肩下方的伤口处看去,见着心口那块肉已经长好了,隐隐带有几分粉红。
至此,清扬有些牵强的想收回手脚,正欲转身要走之时。
“清扬?”
下一刻,阿璃轻轻的声音自洞口传出,她整个人已没入了浴桶之中,一头青丝搭在浴桶外。
清扬耳边渐渐爬上一抹红,暗暗思索片刻,只得硬着头皮转身走了进去,随后垂下眼帘立在洞口处,一动不动。
阿璃知他走了进来,却不见脚步声有所靠近,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却瞧着清扬一张面上神色有些复杂,仿佛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阿璃眉头微微一拧,转过脸时面上有几分委屈,张口喃喃道:“若你不想见着我,要走也该是我走。”话才出口,一滴眼泪便自眼眶中夺眶而出,“滴答”一声落在浴桶氤氲的热水之中。
清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复缓缓的吐了出来。
他终是抬起脚,缓步走到阿璃身后,随后迟疑着抬起手,抚上阿璃那一头及腰的青丝,最后将那一把长发攥在掌中,目光灼灼若有所思。
至此,阿璃的哭泣渐渐止息。
她面色闪过转瞬即逝的坚定神色,忽然转过头仰脸朝清扬问了句:“清扬,你不喜欢我么?”
清扬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巧迎面对上了阿璃的双眼,随即暗暗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喜欢。”几乎在同时,他面色忽而一沉,凝眸不解的望向阿璃。
闻言,阿璃不禁莞尔一笑,转过身伏身在浴桶边,两只自浴桶水中捞出的湿漉漉手臂,顺势搭在那浴桶边沿,一头青丝随着她转身之时,如一匹光滑的锦缎,滑溜着自那只手掌中溜走,最后落入浴桶之中,继而笑着撒娇道:“清扬,帮我洗洗头发可好?”
清扬默然不语,缓步上前伸出手,自浴桶捞出那沁在水中的长发,轻柔着在手中揉搓着。
“我方才想到一件事情,肩上这伤虽是长好了,只是却留着疤痕。”阿璃手里玩着水,语气听着很是平静,不过稍稍有些怅然。
“这倒好办,用些药膏既可将这疤痕祛除。”清扬手中
阿璃抿着唇浅笑,面上带着些许娇羞的模样,轻声道了句:“我倒是忘了,有你在自然妥当。”
清扬默然不语,伸手取过搭在浴桶边的手巾,细心替阿璃将湿发擦干,面上依旧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无心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