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孤白与寒云弄丢的,他俩即便是拼了命,也一定会将殿下救回来。但寻风身上有伤,不能再跟着他们去救人,救人一事刻不容缓,多耽搁一刻钟都是危险。
寻风领着孤白从枯井跳出,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山洞,人还未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鼾声如雷。
他们走到洞里,寻风朝地上躺着一个个子矮的走了过去,伸腿在他腿上轻轻踢了两脚,那矮子扭了扭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寻风又伸腿朝他腿上踢了两脚。
那矮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尚未看清眼前便嘟囔道:“你踢爷爷作甚?!”下一刻,他看清立在身前那个人的脸,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磕头,诚惶诚恐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老大您是我爷爷……”
寻风懒得同他计较,挥挥手指了指那个睡得正香的:“把他喊起来,我要你们俩做一件事。”
那矮子头如捣蒜:“是是是!”抬手抹了一把额前冷汗,连滚带爬的凑到不远处那高个的身边,伸手在他脸上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三下清脆声后,那高个的瞪大眼睛猛地坐起身,看清眼前的矮子正抡直了胳膊准备打回去,却见那矮子挤眉弄眼的将他摁下,转头示意他看看身后。
高个子抬眼望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学着矮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大,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寻风一声冷哼,冷冷一笑问道:“我什么时候来,还得请示下你们?”
高个子的浑身一哆嗦,头低了几分:“不敢不敢!老大您有什么事,但凭您吩咐。”
寻风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孤白:“你们俩跟他去办件事,也不是很难,把一个人带回来就成。”
这俩是当年妖族被灭时逃出来的,原来在妖族里就是个混吃混喝,平时做点打杂之类的事,要修为没有要胆子不大的那种,但眼下要找两个可靠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叫他俩把人拖回来,这点小事应该还是能办到。
俩人在地上愣了愣,抬头看了眼孤白,再对视一眼频频应好。
看着那俩人跟着孤白走了,他才重新回到枯井下,又在原来睡的地方侧身躺了回去。
果然是祸害!
寻风暗暗咬了咬牙,眼中怨气大盛。他如今一身重伤,也是之前为救他所创,只是这伤还没好他就又惹出事端来。绎轩跟他母亲,魔族的人都是祸害!
寻风咬牙切齿,捏拳在身下狠狠砸了一拳,顿时地面四分五裂,沟壑丛生。
他却像感觉不出痛,举起拳头又狠狠砸了一拳。
若是这次将他救了回来,自己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将这么多年心里的怨气好好发泄一回,算是收收利息吧!
待那两人将绎轩装在一口麻袋,将人送了回来,却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傻不愣登的姑娘,虽然人傻了点,心肠却是好的。
他对绎轩拳打脚踢,将这些年心里的怨恨尽数发泄了出来,那姑娘却横插一杠子,几次拦着生怕他将绎轩真的活活打死了。
他却忽然起了玩心,想要逗一逗她。
原先吓唬她说:他若是死了下一个便是你。他只是说了一句威胁的话,却没想到她便真的信了。
同她谈过几句,觉得她十分有趣,若不是非常时候,他倒是挺愿意和她继续相处下去。
不久,闻风而来的妖族追了上来,他一身重伤原本可以自己逃命,一个是他放不下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是一面之缘却十分有趣的姑娘。
他咬了咬牙,决定无论如何拼一把。
待他将追兵引走,再次返回枯井时,正好瞧见那两个修为远在他之上的人,又看见她一脸惊恐的倒在那个人怀中,而那个人也是对她呵护备至。
他想,那个又傻又呆的姑娘,原来早就有了守护她的人,自己平白无故的逞什么英雄?
于是他暗暗讪笑自己一阵,心中暗道:寻风啊寻风,自身都难保还有空去管别人是死是活,真的是多管闲事。
后来,他从孤白那得到消息,那个又傻又呆的姑娘中了“一滴泪”,正好绎轩同他们提议去妖族圣地,借用“玄晶棺”为她拔毒。
别人不知,他如何能不知道?
那圣地的血池,以及那口“玄晶棺”岂是他们想进就进的?再说那口“玄晶棺”里面躺着可是他母亲的遗体,若是离了“玄晶棺”便会化作一具枯骨,是不是真的应该救她?
思量一夜,他心里有个声音,死去的已经死了再也醒不过来,可若是活着的人还有救,为什么要袖手旁观。
立在她面前时,看着怀中她清瘦惨白的面孔,更加坚定了想要救她的心,只是看到她母亲的遗体,他又有些退缩了。
于是,他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用“楹姝草”来换。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存了一棵“楹姝草”,而那个女子一脸淡然的看破生死,愿意用自己去换。
也许,这就是命数。
在最尴尬的时候,遇到一个令自己欢喜的人,更尴尬的却是她身边有一个守护她的人。
待他正大光明与他们相处在一起,她却迟迟想不出自己是谁,这令他多少有些伤情。
原来从头到尾,自己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竟然连容貌都不曾留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大致模样。
只是后来,他不知是何缘故,那个一直守护在她身侧的人,毅然决然的一把推开她,将她送来与他跟筠竹在一处住着。
那时他想,也许自己还有一线机会,与她能有交集的可能。
待他看见她失常的那一刻,他也不知为何,似乎是心甘情愿,又似乎是心中有一丝奢望,想要试着朝她走近一步,叫她看见自己的身影。
可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等她醒来以后,她的目光却依旧随着那个身影,甚至不知疲倦的追随着他,连一丝多余的一眼,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
或许,他们两个并不是一种人,才会一次次擦肩而过,成为彼此间最熟悉的过客,即便是视线有所交集,也换不来她莞尔一笑。
偶尔与筠竹相处久了,从她口中听得最多的便是扉颜与阿璃,他时常一壶清酒两只酒杯,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听着她絮絮叨叨。
有时,他总在不经意间,从筠竹身上寻找阿璃的影子。
时间久了,他偶然的发现,的确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能看到她们之间一丝一毫的共同之处,即便只有一丝一毫,也曾令他心中雀跃不已,下意识的便与她更亲近了几分。
再与她相见时,却瞧见那个人似乎与与阿璃起了争执,并且放任她一个人不知去向,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
他们寻遍满山,次日清晨在一处不起眼的山腰处,见到他们二人正卿卿我我,在晨曦下互诉衷肠。
那副美如画卷的场景,印在他瞳孔中有些刺眼,他只看了一眼便侧过身不再去看。
他心中有些酸楚,却仍旧不在脸上显现出来,同众人一起该笑就笑,只是他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有多艰难。
但他觉着,若是她就此幸福,也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