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张,是不是就是昨晚送饭的那一位啊?”
杨瑾有些不满的问道,“有没有好好查过,他身上的嫌疑可不小。”
“典史大人请放心,这位张深兄弟身家清白,跟着我多年了,绝对不会有问题。”
杨瑾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话,他毕竟是个书生,虽然名义上管着大牢,终究压不住黄二毛这些老油子,大牢的实际权力始终掌握在他手中。
黄二毛将杨瑾堵了回去,心中暗自得意,心想:什么典史,就算是个官又如何,没我发话一样不好使。
他能控制住大牢这么多年,无非是两手,一手就是分润利益,另一手就是培植亲信,恩威并用。
不听话的都被他陆续赶走了,剩下的都是对他唯命是从的人,尤其是这个张深,平日里对他孝敬不少,算是铁杆,再怎样也得保住。
过不多时,十几个木桶都搬来了,每个木桶里或多或少的装着窝头,加起来有近百个,还散发着不小的酸臭味道。
“这恐怕放了不止三天吧,会不会变质了,才导致这样的后果。”
杨瑾掩住了鼻子,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窝头大概都已经放了七八天以上,而且多半是用烂掉的原料制作,如此穷形恶相的盘剥未免也太过分了。
“典史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囚犯都是贱骨头,不好好折腾一下就不老实!”
黄二毛虽然难堪,但也并不怎么惧怕,因为这些好处中的一部分流到了上官的荷包,也包括严知府的姨太太。
“而且吃了这些窝头的人足有一百多个,都没事啊!怎么能说是因为窝头的原因呢?”
黄二毛最怕的是严知府将责任一股脑儿的扔给他,所以死死咬住不肯松口,而且他的话也无法轻易反驳。
楚留香旁观者清,看得出黄二毛貌似恭谨,实则油滑奸狡,淡淡一笑道:“我想问一下,这些窝头原本就是这么放在桶里,还是刚才倒进去的?”
老钱呼哧带喘的解释道:“原本窝头都堆在一起,为了拿过来方便就倒进桶里了。”楚留香看似不经意的瞥过,却抓住了张深有些得意的眼神,看来是他的建议。
“哦,这些桶之中,哪一个是昨晚用来送给从水坞抓来的囚犯?”
老钱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答道:“这可不好说,每个桶都差不多,我们都是随手拿起一个就用。是吧,老张?”
“是!我昨晚也没注意。”
看得出张深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没有多说一个字,就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审问追查看似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所有的线索都被截断了,黄二毛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但还是作出恭谨的模样请示道:“典史大人,今日看来问不出什么来了,要不明日再说?”
他这句话一出,摆明是认为杨瑾、楚留香无计可施,这十余名狱卒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不过如此。
杨瑾自然很不满意,但一时却也无话可说,咳嗽一声正要说话,耳边传来一句清晰而坚定的声音:“等一等!”
说话的当然就是楚留香,只不过短短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有了某些特别的想法,嘴角竟然还带着些笑意。
“哦,有什么办法?”杨瑾的反应也不慢,要避免铩羽而归,看来只能靠这位年轻人了,只是他能斗得过黄二毛那一伙人吗?
在杨瑾的担忧中,承受着狱卒们不怀好意的目光,楚留香走到那一溜木桶前,一个、一个的看过去,每一个都不放过,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他终于走完一遍的时候,黄二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王六、福顺,过来!”楚留香终于在其中一个木桶前站定,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桶把,眼神却丝毫不放松的盯着眼前的狱卒,尤其是那个张深。
果然不出他所料,其他人都很正常,唯有张深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害怕与自己眼神相交。
王六、福顺二人一个箭步来到他的面前,他笑着吩咐道:“你们将水倒进这个木桶里!”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照着吩咐做了,楚留香对着眼前的狱卒说道:“我猜,这就是昨晚送窝头的那个木桶!”
“不过,既然你们说这个木桶不会有问题,窝头也不会有问题,那我们不妨来验证一下。”
楚留香指着泡的有点发软的窝头道,“这种木头的质地酥松偏软,吸收性极好,不管放过什么东西,都会渗入木纹之中,无法完全清除,现在只要用水一浸,又会浮出来。”
无论是杨瑾,还是黄二毛,以及王六等人,都不清楚楚留香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张深知道,因为只有他清楚,这只木桶确实就是昨天他用的那一只。
那些致人于死地的药粉就是洒进了这只桶里,也是他亲手送给囚犯,想不到药性竟然如此霸道,他自己也是心中惴惴。
为了保险,昨晚回来他还特意用水冲洗了一下木桶,将这些可能残留的药粉洗掉,但想不到还是被楚留香看了出来。
此时,楚留香拿了一根筷子,将其插进了完全浸透的窝头上,慢悠悠的走到了张深的面前,看着这个汗水已经渗出不少的狱卒,轻声说道:“尝两口!”
张深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但他还是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这都是给囚犯吃的,我怎么能吃?”
“这倒也是,确实为难你了!”楚留香想了想,说道,“你若是吃了,我给你十两银子!”
众人一听都觉得不可思议,十两银子相当于他们几个月的收入,即便是窝头有些酸臭,吃两口也没什么不行,反正也吃不死人,有几个狱卒甚至有些羡慕了。
杨瑾却看出了问题,这个张深神情慌张,双腿颤颤,似乎在他眼前的并非窝头,而是毒药!
就算十两银子的赏格开出来,他还是坚持不吃,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嘴里不停的说着“不,不,不!”。
他虽然不知道楚留香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身为典史,还是拥有着生杀的权力,他大喊一声:“张深,本官命令你吃!否则,就让人硬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