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狗的颈部和头部有很多神经,被抚摸会很舒服」
电子音读完,中原中也又抬手揉揉他。
弗勒佐只眨巴着眼睛看的津津有味, 被摸的时候也顺着力道歪了下头。
「第三,狗的汗腺在舌头上, 狗时常会吐舌头散热」
中原中也似乎被这条激起了兴趣, 不说分由捏起小狗下巴,用大拇指撬开, 卡在他牙尖, 探头俯身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番那米粒似的小牙。
“你好像不大喜欢吐舌头,加德。”
弗勒佐傻傻的看着他,闻言,迟疑的把舌头吐出来。
那他吐?
中原中也被逗笑了, 用两根指头戳起那短嘴两侧, 手动勾了个笑脸出来。
这动作放在哪个人身上都是侮辱,结果这头, 被‘强颜欢笑’的竟然欢快的真笑起来了,绒绒的卷毛像上好丝绸, 中间嵌了一双纯粹透了的紫色眸子,里头只有喜欢。
“小傻子。”
他原本一腔怒火,现在只剩下无奈。
这小家伙异能了得,是情报员的天生苗子,就是脑子抱恙。
加德要真是什么组织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 那那组织还真是……脑子抱恙。
哦, 对了。
中原中也突然想起异能特务科叫弗勒佐去查异能者失踪案,他和黑衣组织扯上关系,算半个卧底的事情。不过这也不是他的本事, 撑死了只能感叹特务科拉组合进场的棋走的妙。
一是组合难惹,二是组合和黑衣组织没有利益冲突,弗朗西斯是生意人,从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替天行道的事,三是组合的座上宾干嘛做这种苦差事啊。常人都会这么想。
「第四,狗……」
电视上的视频还在播放,中原中也却没心思看下去了,他按停了节目,在那看的正起劲的毛绒绒的小脑袋疑惑转头时,露出个明媚笑容,随后他把小狗掉了个个,让他和自己面对面。
“加德,特务科到底给你开了什么筹码?”
竟然能号令弗朗西斯的恩人。
弗勒佐还以为他要和自己玩,想闹个脾气扒拉遥控器,让中原中也把视频弄回来,结果骤然听见‘特务科’的关键词,抬起的爪子停在空中,看着不太聪明。
但其实他还没反应过来,只想——
特务科怎么了?
特务科是什么来着?
特务科……
小狗彻底僵硬住不能动了。
从这挑明藏了刀子的话说出口,到那双眼睛覆盖上惊恐、怀疑的情绪,足足过了三秒。
这哪里是一句反射弧长能洗白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他想收回刚觉得异能特务科走了步好棋的话。
但仔细想想也是,除了把真诚和无害写在脸上,又是无害稚童的加德,换谁也不行。毕竟寻常卧底进黑衣组织,潜伏个十年八年,估计都入不了核心边缘,可弗勒佐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安心。”他捏起小家伙脸颊边的肉,笑意盈盈:“你是特务科钦点的卧底,背后又有组合,侦探社和黑手党都动不了你,更何况你立了大功,加德。”
若不是他阴差阳错把外科医生他们的实验记录带出来,等搜查的警察找到资料室,那些纸质东西早在电子资料清理完后被防卫程序一并烧掉了。
官方那边的调查出来了,和太宰治猜的一样,被中原中也单人端了的那座研究所并不是近些年才建立的,他建立于六年前,魏尔伦蛰伏,‘海啸’死无全尸不久后。
东区码头事后,黑衣组织就把那个研究所定为弃子。
反正最关键的核心区域地下层可以由身负空间异能的兰波转移走。
现在要解开的疑问是兰波为什么会给黑衣组织卖命,还有……
想起下午在那地下层晃悠了半天,结果别说魏尔伦兰波威尔斯这些棘手的超越者们,除了警卫尸体,中原中也连黑衣组织干部的毛都没找到的事情。
就连上一圈看到了被绑架的那三个异能者都不见了!
太宰治当场黑了脸,围着观察室转了好几圈,但也只能不了了之。
弗勒佐试图装傻,结果中原中也扫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大有他再装傻就把狗扔出去的意思。
弗勒佐:!
他后腿发力,跳下中原中也的膝盖,朝着卧室的方向使劲,结果地板被拖的太干净,打滑,原地‘哒哒’刨了两下才跑动,闪电似的从门缝蹿进屋。
中原中也也不着急,老神起身跟过去。
只见栗发小卷毛的男孩跪坐在床上,见他进来,惊慌的举起被子把自己一裹,扮成个歪嘴烧卖。
他脚边是一套白色连体衣,本来弗勒佐想让太宰治带走,结果他不知有什么大事,门撬开后就把小孩往门里一塞,走的匆忙,弗勒佐只能把衣服藏在床底,想着糊弄完中原中也再收拾。
“中……中也先生。”
弗勒佐怯生生的瞥了眼衣服,紧紧抓着被子边缘,他觉得当务之急不是搞懂暴露的缘由,而是在中也先生和自己成为仇人前把衣服穿上。
“我能把衣服先穿上吗?”
中原中也向前走了几步,显然对他慌乱的样子很是受用,脸上挂着戏谑的笑。
“还没我巴掌大的小鬼害什么羞。”
“……”
弗勒佐一字一句的开口。
“中也先生,我就比你矮一点。”
他这局幼童躯壳虽然才到中也先生胸口。
但本体比中也先生高出一头呢。
这次轮到中原中也沉默了,两秒后,他磨磨牙,冷笑一声。
“你很好,加德。”
青年向前迈了一大步,跨到床边,抬手碰到弗勒佐,下一秒,小孩周身泛起红色光晕的壳子,整个被重力操控着飘了起来。
弗勒佐:!
他紧紧抓住被子,以防走光,果断认怂。
“中也先生,我错了。”
上次在酒吧说中也先生小只好像也……原来中也先生讨厌这个。
“晚了。”
中原中也操控着重力把他弄到自己跟前,看着小孩和被扼住命运的后颈皮的小狗崽一样又乖又怂的样子,眼底笑意更盛,面上却做出一副算账的样子。
“欺骗我,戏耍我,有坦白从宽的机会还死不承认,让我想想该怎么罚你?”
弗勒佐可怜兮兮的呜咽一声,委屈的为自己辩解。
“因为我太喜欢中也先生了嘛……但是这幅样子中也先生不喜欢。”
中原中也想问他自己怎么就不喜欢他了,结果想起音乐剧那晚自己把他丢在街上,又不负责任的带他去喝酒,被调虎离山把他一个人留在侦探社的事情。
好像,是不太负责任。
但他又不是这小鬼的监护人,也没看好他的义务啊!
要是早知道他在横滨孤苦伶仃一个人……
中原中也揉了揉太阳穴,把跑偏的思维拉了回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
弗勒佐被重力禁锢着动不了,自从眼里流露出迷茫。
“……我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中原中也强调道:“而你是敌对组织的人,你说你改头换面潜伏在我身边就是因为喜欢我?你进我家时咱才见了几面?我们毫无关系……”
“可我就是喜欢中也先生啊。”弗勒佐眨巴着迷茫干净的杏瞳,娃娃似的:“一见面就喜欢,中也先生和我见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特别……特别可爱!”
他逆光站在门边,灿金的夕阳勾勒出其修长身型,长相其实看不太清,但那双大海似的眼睛就是毫不讲理的印进弗勒佐心里,橘色发丝比骄阳还耀眼许多。
就像蛮横的太阳照进海底。
‘想要’
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想要和他成为朋友,想要呆在他身边……
人是由‘欲望’构成,而‘欲望’是由‘想要’滋生。
「记住了,小鬼,我叫中原中也」
彷徨恐惧着一望无际的空白的心啊,第一次知晓了做人的滋味。
小孩倔强的证明内心:“只见过两次怎么了,难道要见很多次的喜欢才叫喜欢吗?”
而且还不是两次!
在阿呆鸟的记忆里,他坐在中也先生的副驾驶。
这一记直球把中原中也打懵了。
平心而论,他对弗勒佐的优待照顾,也是喜欢这孩子。
喜欢他不谙世事的可爱,不加掩盖的喜欢,没有理由的信任。
但东方人含蓄,从不把这种心照不宣的东西拿在明面上说。
他们管这个叫做‘肉麻’。
该说不愧是美国来的混血……
弗勒佐突然想起和魏尔伦的对话,又补充一句。
“而且怎么毫无关系!我和中也先生,不是情人吗?”
这下中原中也彻底懵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代表成年人,充满力量的手腕,又看了眼被重力包裹着,还没个床头柜重的孩童,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什么给了加德他们是……是情人的错觉?
他干过那种人渣事吗?
但中原中也很快反应过来,据理力争。
“什么情人,别乱说,满打满算我和你的人形见面的次数也不超过两只手!”
因为刺激太大,室温又高,橘发青年脸侧浮现出两团红晕,面上表情也没那么强硬。显然,他还在搜肠刮肚的怀疑自己做过什么混账事。
难道是酒吧那次自己喝多了……
不能……吧?
“那也是情人!”弗勒佐信誓旦旦。
一起吃过饭了,睡在一张床上了,还一起逛过街!魏尔伦说,这样就是情人。
“……”
中原中也胡乱挠挠头发,决定跳过这个诡异的话题。
“别混淆视听,我问你,异能特务科和你做了什么交易,他们允诺了你什么?”
弗勒佐回答的很干脆:“过去。”
“嗯?”
“我失忆了,弗朗西斯先生没法帮我,但异能特务科知道我的过去,帮他们拿到黑衣组织进行非法异能移植手术的关键性证据就把我过去的信息给我。”
中原中也仿佛被电击一样,整个人怔住了。
“加德,你说什么?”
弗勒佐又重复了一遍,前些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东西因为异能的回收,清晰的印在脑中。
说完后,他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些是弗朗西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知外人的秘密,然后自暴自弃的想,反正说漏嘴的人是中也先生,应该没事吧?
“异能特务科给你的委托是——拿到非法异能移植手术的证据?”
想通的弗勒佐卖特务科卖的相当快:“对,说起来中也先生,什么是移植手术,什么是关键性证据?”
中原中也却没心思回答他。
因为小孩刚透露的内容。
因为情报缺失,太宰治就一直用’异能者失踪事件‘来代指特务科给弗勒佐的委托,但谁知道,特务科真正委托的竟然是异能移植手术。多可笑啊。
想想弗勒佐接到委托入境的时间,细思极恐。
他们下委托的时候,侦探社和黑手党还以为这只是件普通的异能者被绑架事件呢。
而且委托内容既然跳过了已经成型的’复生‘,直接道出黑衣组织的最终研究目的,那就说明异能特务科对黑衣组织实验进度的了解并非一知半解,甚至可能知道滴金的身份是兰波。
最重要的是异能特务科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态度。
不管,不查,派人包围了研究所也只是获稀泥,对围剿黑衣组织根本没出力。
还有委托弗勒佐的事情是他们最高长官一手操办这事也值得深思。
异能特务科在这件事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可这里还有疑点。
因为’复生‘的关键是法国超越者兰波,而异能移植手术若真被研制出来,财团和权贵大规模绑架天生异能者,手握异能武器,对管理异能者的异能特务科来说又百害而无一利。
除非异能特务科想叛国,不,特务科头上还有内阁和议会,重大情报都要备案的,除非整个政府高层都失心疯了想看社会动荡,国家被财团瓜分,否则根本没理由支持黑衣组织。
他还没想出端倪,余光就瞥到飘在空中的弗勒佐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加德?”
中原中也把他放到床上,晃晃小孩的身体。
他好像睡过去了一样,生态安宁的躺在床上,婴儿肥的脸带上是一如既往的瓷白,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属于正常人的毛细血管少得可怜,胸口……没有起伏!
中原中也脑袋轰的一下炸了。
他把手指探到弗勒佐鼻下,也没有呼气出来。
这孩子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眨眼之间,从活生生的灵动样子变成了尸体。
’嗡‘
中原中也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面如死灰的看过去,发现是个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