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月光而来,踩晨曦而归,不曾见任何人。
春日的阳光总是烂漫,石矶迎着初升的朝阳走在朝歌的光明里。
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道柔和的金边。
她其实可以做更多,但她没有。
其实她可以露个面,她也没有。
该轮回的轮回,该悲伤的悲伤。
她不曾为活人挽留死人。
也不成为死人扭曲活人。
悲伤总会过去,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
比干剖心惨死,他的妻儿还不是在纣王眼皮底下默默的活着。
意气用事只在一时,黄家一门忠烈,七代忠良才铸就今日殷商第一显赫王爵门庭,黄家不知有多少先人为保殷商江山战死沙场,现在又不知有多少嫡系旁系血脉亲朋故友在殷商军中效力……
黄家并是黄飞虎一个人的,武成王也并不是他黄飞虎一个人挣下的,更何况他还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最小的不过四岁。
带着三个孩子逃出朝歌闯五关,不说别人,体弱多病的那个孩子定活不了。
人不能没有意气,但也不能只为意气而活。
天道之下,她不是该苟的时候也苟着吗?
天命之人入城,她不是也退避三舍吗?
因为知道弄不过,人家后台是天道,你碰他一指头试试?
趴在梧桐树下苟延残喘着的金袍道人就是个血淋淋的现实。
若不是她心软,说不定现在人都凉了半截了。
石矶伸手摸了摸悬在腰间的月光葫,轻轻咂了咂嘴,她可真是好人啊!
九间殿,纣王第一次向一个臣子低头认错,妲己居功甚伟。
镇国安邦武成王黄飞虎以家中孩子年幼需要他照顾为由向纣王请辞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纣王不准,黄飞虎坚持,最后纣王勉为其难收回了兵权。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再也没有反叛的资本了,手下兄弟也不会再叫嚣着造反了。
一个彻底能睡安稳了。
黄门依旧显贵,不过黄飞虎意志消沉逐渐淡出了朝堂,闭门谢客。
手下的那些义愤填膺的兄弟也都散了。
各奔前程,有树才有猢狲。
树倒猢狲散。
震动朝野的这场大风波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落幕了。
有人说黄飞虎没有骨气。
有人说黄飞虎没血性。
偶尔也会有人感叹几句,黄氏一门忠良,不负殷商不负君。
不过都是些背后言语,黄氏门庭依旧高大,九间殿左边第一个位置不管他去不去都没人敢站。
纣王同样很少临朝,诸位老大人也不用再早起了,软玉温香在怀,春眠不觉晓,君臣都一样。
这个王朝老了。
不过古老的殷商王朝史无前例的出了一位新贵国师,出入内廷外廷无阻,不知从哪里传出的风声,说这位申公豹国师大人是庚王子的师弟。
众位老大人多是不信的,庚王子才多大,刚过两个岁,说句大不敬的话,屁大点孩子,哪里来比他娘还大的师弟?
大家多半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传入国师大人耳中可不好。
不过他们不知道,当日国师大人拜见他四师兄时那表情也是相当精彩的,四师兄被他娘抱在怀里,咿呀咿呀咿咿呀呀口水扯银丝,真是屁都不懂,话都不会说,申公豹还是整理衣冠,一丝不苟的拜见,口称师兄。
这是申公豹的另一个优点,认真!人前人后都认真。
被国师大人命名为梧桐苑的院落中总会看到国师大人与一个红衣小姑娘对弈,杀的难解难分,那是他师姐,国师大人是名副其实的小师弟。
老师站一边,二师兄站一边,都是观棋不语的真君子。
老师目光似水,一贯澄清,二师兄观棋时,眼神很散,有点呆滞,总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心在不在棋盘上。
总之,他们从老师和二师兄脸上都看不出一点端倪。
老师复盘时,二师兄会凝视思考,那时会有血光,会有杀机。
师徒三人之外,飞廉偶尔会来做客,金袍也会竖起耳朵听师徒四人对话。
石矶对着棋盘讲的多是棋盘外的事,棋盘外的天地,天地间的人心。
事无巨细,也不藏拙。
三个月后,小熊离开朝歌去了游魂关。
申公豹离开了朝歌城进入了更大的棋盘。
很多石矶不方便做的事,他都将做起。
石矶将朝歌城以外交给了他。
棋子棋盘和盘托出。
以石矶的话来说,就是:“为师坐镇朝歌,外面的事交给你了。”
国师大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师门信任,感激涕零,大表决心定会为师门鞠躬尽瘁……
岐山城,吃下并消化了北伯侯势力的君臣二人多少有些失望,对武成王黄飞虎,至于失望什么,却不能说出来、宣之于口,天不遂人愿,但伐纣大业势在必行!
君臣二人商定好方略后,西周武王升殿,文武百官上朝。
丞相姜子牙上奏疏请旨伐无道之商纣救万民于水火。
满朝皆应,王命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