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绯看也没看章若菱,她一向不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人,笑眯眯地对着章岚招了招手,“章姑娘,我们刚烤好了栗子,可香可甜了……”
章岚本来是打算告辞的,可是当端木绯说起了栗子,她的鼻尖动了动,这才注意到了这亭子里弥漫着的栗香,眸子一亮,乌黑的瞳孔如宝石般绽放光芒。
端木绯笑得更甜美更亲切了,亲昵地拉着章岚坐下了,“章姑娘,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点吧。”
章岚的目光痴痴地落在喷香的烤栗子上,樱唇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半推半就地从了。
涵星好奇地来回看着端木绯与章岚,奇怪绯表妹与章家这位五姑娘好像还挺熟的。
唔,总觉得绯表妹看着对方的眼神有些眼熟……对了,是绯表妹看团子的眼神!
涵星捂嘴窃笑,肩膀抖动了两下,忽然看到暖亭外还站着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急忙拉了拉端木绯的袖子。
正在剥栗子的端木绯抬起头来,当视线对上端木珩的那一瞬,小脸上反射性地露出了比栗子还要甜糯的笑容,唤道:“大哥哥。”
“四妹妹。”端木珩负手进了暖亭,外表看似一本正经,心里却是忍俊不禁。刚刚看到这傻丫头没在章若菱那里吃亏,他就没插手姑娘家之间的龃龉。他这个四妹妹啊,明明是只小狐狸,就会在自己跟前装乖。
端木绯非常热情地招呼端木珩坐下,还殷勤地给把自己刚剥好一颗栗子孝敬给了他,就指望长兄大人吃人嘴软,口下留情,放过她一马吧。
小丫头那小意殷勤的样子让端木珩还颇为受用,他吃了她孝敬的栗子,又谆谆叮嘱她“别乱跑”、“没事早点回家”云云的话,之后就说“国子监下午还有课”,先离开了。
看着端木珩离去的背影,端木绯与涵星皆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躲过了一劫。
大哥(表哥)训人的功力那简直比太傅还厉害!
她得吃颗栗子压压惊。涵星低头朝一个青瓷大碗里摸去,呆住了。
这碗里的栗子怎么一下子只剩下三四颗了,明明刚刚还有十来颗的……
她下意识地往周围一扫,就发现章岚的身前多了一堆栗子壳,她那白皙纤长的十指正忙着剥栗子,“嚓嚓”两下,就剥出一个金黄色的烤栗子,然后吞没在两瓣红唇间。
无论是剥栗子,还是吃栗子,动作都优雅极了,仿佛每个动作都是精心算计过的一般。
真是高手啊!
涵星默默地与身旁的端木绯交换了一个眼神,对这位章家五姑娘的兴致更浓了。
涵星眨了眨眼,好奇地问:“章五姑娘,你不去谱曲吗?”
涵星虽然人不在水阁,不过有她的宫女璎珞不时去水阁替她查看情况,因此她对于水阁里的进展知道得一清二楚。
章岚正好咽下一颗栗子,抿了口茶后,含笑道:“我喜欢书画,不喜琴曲。”
她抿嘴笑了,笑得端庄娴雅,恬静似月,心道:比起琴箫之类的,还是书画看起来更为端庄,就像大伯母一样。
“我自小就跟着大……戚大家学书画,可以说是她一手教出来的。我肯定能被录取的。”章岚自信满满地说道,眸如寒星般璀璨。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端木绯,“端木四姑娘,等女学开学后,我们一起上课吧。”
“……”端木绯傻乎乎地眨了眨眼,她没打算来女学上课啊。
她正要说话,宫女璎珞匆匆地回来了,禀道:“殿下,陶三姑娘和元十一姑娘同为琴目的魁首。李大家觉得两人所谱全的残曲没有上下之分,琴艺也同样出色,一曲弹得毫无瑕疵。”
涵星慢悠悠地拿着一方绢帕拭着手指,随口道:“这也就是绯表妹你没去,不然哪里轮得上她们!”涵星一边说,一边还对着端木绯眨了眨眼,言下之意是绯表妹你真的不去玩玩吗?
端木绯只当没看到,她的日子好好的,干嘛没事自找麻烦啊。
涵星心里惋惜不已,只觉得少看了一场热闹。
这时,章岚优雅地站起身来,对着二人福了福道:“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马上就是书画考试了,我就先失陪了。”
她长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两下,双目几乎不敢直视自己刚才留下的栗子壳,暗自懊恼:她真是太贪嘴了,这样一点也不端庄!
章岚心里升起一种拔腿就想跑的冲动。
涵星想着反正栗子都吃完了,心念一动,干脆提议道:“绯表妹,我们去给章五姑娘助助威吧。”
端木绯也被挑起几分兴致,忙不迭应声。
她还记得岚表妹当年才六岁,画得雪玉已经是像模像样了,也不知道这两年画艺精进了多少。
三位姑娘就一起朝着水阁那边过去了,进了屋子,就看到戚氏的丫鬟雨薇恰好在水阁中央的那张红漆木雕花大案上放好了书画的题目。
此刻的水阁中比起之前空旷了不少,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多数已经离开,回了国子监上课。
端木绯三人步履轻盈地走到那张大案前,看了题。
绢纸上只有一个字,以遒劲规整的楷体写着——
雪香。
“雪香”就字面理解是雪之香的意思,同时,它也意指酒水。
这一题倒也不难,那些姑娘们很快就心中有了主意,纷纷地去了隔壁的偏厅作画,其中也包括章岚。
端木绯和涵星打算在水阁里等着,然而,两人刚在临窗的位置坐下,雨薇就朝二人走来,含笑道:“端木四姑娘,我家主子请姑娘过去一叙。”
一叙?!端木绯心中有些纠结,只是“叙”当然是好,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在有些微妙,万一让戚氏误会她很想来女学上课怎么办?……还是改天再叙比较安全一点。
端木绯正想随口找个理由赶紧开溜,就听雨薇不紧不慢地又道:“端木四姑娘,我家主子前些日子刚得了一方赵朝卿大家刻的印章,想请姑娘过去赏鉴一番。”
端木绯一听到赵朝卿这个名字,双眼霎时一亮,似是盛满星光,璀璨生辉,问道:“可是前朝书法大家赵朝卿?”
雨薇见哄住了端木绯,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道:“端木四姑娘,请。”
涵星本来也想要跟着进去看看的,可是步子才迈出,又停下了,“绯表妹,本宫看到钟秀和丹桂了,本宫去找她们说说话,待会再来找你。”话音没落,涵星已经风风火火地朝水阁外走去。
端木绯则步履轻快地跟着雨薇进了稍间,宽敞的稍间里点着淡淡的梅花熏香,清雅芬芳。
钟钰和李妱已经不在里面了,只余下戚氏还坐在窗边慢慢地饮着茶。
见端木绯来了,戚氏放下茶盅,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一旁的匣子道:“端木四姑娘,来,帮我看看这印章是否赵朝卿所刻?”
端木绯的眸子更亮了,快步上前,给戚氏行了礼后,就兴致勃勃地拿出了匣子里的那块鸡血石印钮,把玩着。
这是一方羊脂冻的鸡血石,质地细腻,印钮上就着那天然的石纹雕刻成了一只趴在竹节上的蝉,蝉身刻得精致生动,半边蝉身上的鸡血色红如淋漓之鲜血,羊脂色与鸡血色交相辉映,宛如一只泣血之蝉。
这是上品的鸡血石,而这出神入化的雕工配得起这方印石。
端木绯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方鸡血石,推测道:“戚大家,这印石触手柔腻,似乎常被人把玩,应该有些年头了。”
戚氏笑着点头道:“这印钮乃我父几十年前偶然在一家笔墨铺子所得,他收藏多年,不时把玩。”
她与章文轩义绝的事自然也告知了老家的父母,父亲就给她寄了这方鸡血石印钮来。犹记得她年少时找父亲讨过许多回,父亲总是不舍,直到这一次……
戚氏的眼底微微泛起一圈涟漪,随即又平静了下来。
端木绯没注意戚氏的神色变化,她的目光正集中在手里的印钮上,细细地打量着底部以隶书刻的四个字,赞不绝口道:“妙,遒劲中见精巧,飘逸中见稳妥。应是赵朝卿的手笔。”
戚氏看着端木绯,嘴角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越看她越招人喜欢。
她故作不经意地说道:“端木四姑娘,我请你过来其实还有一事……”她无视端木绯微僵的右手,继续说着,“我想请姑娘一会儿帮着一起品鉴字画,姑娘意下如何?”
只是评字画啊!端木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爽快地应了。
对她来说,只要不让她来上课,怎么都行。
戚氏脸上的笑意更浓,继续与她闲聊:“端木四姑娘,你上次不是说要刻章吗?可有挑到合适的石料?”
端木绯摇了摇头,与戚氏说起她已经设计好了印钮的图案,偏偏一时没找到合心意的石料,她还饶有兴致地以指尖沾了些茶水,把她设计好的印钮图案画给戚氏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投契,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薇就打帘进来了,提醒戚氏道:“主子,几位姑娘画好了。”
戚氏微微颔首,没一会儿,雨薇就让几个小丫鬟把画一幅幅地捧了进来,几乎把稍间里能铺画的几张大案都铺满了。
戚氏和端木绯一幅幅地看着,偶尔点评几句,不要一炷香功夫就从十幅画中选出了三幅画为前三甲。
“端木四姑娘,你觉得哪幅画当为魁首?”戚氏看着那三幅画含笑问道。
端木绯早就有主意了,戚氏问,她就指着中间一幅画答了:“这一幅。”
君子所见略同。戚氏微微一笑,让雨薇笔墨伺候,淡淡的墨香弥漫在屋子里。
然后,由端木绯提笔在一张绢纸上依次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定下了名次,跟着戚氏吩咐雨薇道:“雨薇,你去张榜吧。”
雨薇屈膝领命,就捧着那张绢纸快步退了出去。
外面的水阁中,那些参加书画考试的姑娘家、她们的家人以及几个过来帮忙的国子监学生都伸长脖子候着。
雨薇把那张写满名字的绢纸放在了那张红漆木大案上,那些姑娘们都迫不急待地围了上去,其中也包括陶三姑娘。
这怎么可能呢?!人群中的陶三姑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张绢纸上自己的名字。
一、二、三……六。
自己竟然只有第六名!
陶三姑娘微微蹙眉,往绢纸上的第一列望去,章岚的名字赫然进入眼帘。
书画的魁首是章五姑娘。
章五姑娘不就是戚氏的侄女?哪怕现在戚氏与章家义绝,可是章岚却是戚氏看着她长大的……舞弊,这一定是舞弊!
陶三姑娘的心里不禁浮现这个念头,眸子一点点地变得深邃幽暗。
此时,不少姑娘家已经朝章岚围了过去,笑着赞她的才学,恭贺她得了书画这一科的魁首。
章岚笑盈盈地与众人寒暄着,乌黑的杏眼如宝石般璀璨,心中像是有一只雀鸟在欢快地振翅而飞,但是举止还是那般端庄得体。
周围的其他人当然也注意到陶三姑娘竟然没能名列三甲,心下不免惊讶,不少人都朝陶三姑娘望去,似笑非笑。
陶三姑娘只觉得这些人的目光像是带着刺般,脸色更难看了。
“雨薇姑娘,”陶三姑娘暗暗咬牙,朗声道,“我对这上面的排名有些疑惑,想见戚大家请教一二。”
众人面面相觑地交换着眼神,很显然,陶三姑娘是不甘于也不服气这个排名了。
雨薇微微一笑,温声道:“还请陶三姑娘在此稍候,奴婢这就去禀告主子。”
雨薇又打帘进去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道彩蝶戏山茶刺绣锦帘上。
没一会儿,那道锦帘就再次被人打起,戚氏第一个从里头出来,紧随其后的是端木绯。
章岚与端木绯对视了一瞬,眸子晶亮。她曾听大伯母提过端木绯画艺卓绝。
章岚矜持地微微笑着,形容端庄,乍一看,如一朵夏风中舒然绽放的粉莲,再一看,又像是风雪中怒放的粉梅,生机勃勃。
陶三姑娘也看到了端木绯,有些意外她竟然跟戚氏一起在稍间里,眉梢动了动,低头看向了红漆木大案上的那张绢纸,纸上的那手簪花小楷是那么娟秀雅逸。
陶三姑娘眯了眯眼,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会不会是……
陶三姑娘的眸色变得愈发幽暗了。
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戚氏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张大案前,一贯的优雅从容。
雨薇附耳在戚氏耳边说了一句后,戚氏就看向了陶三姑娘,目光清亮,唤了一声:“陶三姑娘。”
“戚大家。”陶三姑娘上前了半步,优雅地福了福,然后指着案上的绢纸道,“敢问这可是由端木四姑娘所书?”
陶三姑娘用的是疑问的口吻,但是眼神却十分笃定。
为了今日的考试,她提前做了不少功课,也赏鉴了一些戚氏的字画。
她可以肯定这绢纸上的字不是戚氏的字迹,而戚氏的丫鬟自然也不可能有功底写出这么一手簪花小楷。
所以到底是谁写的,已经昭然若揭了!
陶三姑娘的目光又看向了戚氏身后的端木绯。要么是戚氏舞弊,再要么就是手书榜单的端木绯阴奉阳违!
四周众人闻言,下意识地与身旁的友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大多数人只以为是端木绯帮着戚氏手书的这张榜单,倒也没觉得奇怪。
戚氏与陶三姑娘四目对视,从对方那幽深如渊的眸子感觉到了什么,落落大方地说道:“陶三姑娘,今日这排名是由我和端木四姑娘一起定下的。”
不仅是陶三姑娘难以置信,四周其他人也是震惊不已,一时哗然,戚氏让端木绯和她一起评画,这言外之意莫不是把端木绯和她自己列在了同等位置上?
陶三姑娘暗暗地握拳,将心底那汹涌的浪潮勉强压了下去,还算平静地又道:“戚大家,可否让我一观其他几位姑娘所作之画?”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戚氏当然同意了,吩咐雨薇把那十幅画都从稍间里拿了出来,一一在水阁里的几张红漆木大案上铺开了。
陶三姑娘一幅接着一幅地看了过去,其他人亦然,最后陶三姑娘停留在章岚的那幅画旁,目光近乎凝滞。
须臾,她抬头看向了戚氏,语气平静地请教道:“敢问戚大家,我的画是何处不如‘别人’。”
陶三姑娘看着冷静,不过在场任何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服气。
陶三姑娘也确实不服气,她承认她的棋艺不如端木绯,端木绯一口气连破七局棋,其实力毋庸置疑,可是书画不同,品鉴书画时难免带着评画者个人的喜好……
陶三姑娘的眸光闪了闪,义正辞严地又道:“戚大家,端木四姑娘的年纪比我还小,除了前年她曾在凝露会上作出一幅气势恢宏的泼墨画外,也从没听说在书画上有何才名,凭什么她可以与您一起为画点评?而且……”
说着,陶三姑娘的目光像利箭一般射向了章岚,“我方才分明看到章五姑娘是和端木四姑娘一起来的,她们俩肯定相识,如此不公。”
陶三姑娘其实是说一半藏一半,因为章岚不仅与端木绯相识,与戚氏的关系更是不比寻常。
这些话哪怕陶三姑娘不挑明,在场的其他姑娘以及那些旁观者也能想到,他们看着戚氏和章岚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有怀疑,有震惊,有动摇,有愤愤,也有的人不置可否。
虽然俗话说内举不避亲,但是“不避嫌”到这种地步,也难免令人觉得不公。
在众人那一道道带着探究的灼热目光中,章岚仍然挺直腰板站在那里,乍一看泰然自若,但是知她如端木绯,却能从她微微黯淡的眸子里看出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就像是自家团子不高兴时,那双冰蓝的狐狸眼就会变得蔫蔫的。
端木绯抿了抿唇,笑得眼眸半眯,她迎上陶三姑娘不服的眼眸,忽然开口道:“陶三姑娘,以我之见,章五姑娘确实比你出色,而且,不止一筹。”
端木绯的声音清脆动听,语气却犀利得不留一点情面,令得四周的其他姑娘们静了一静。
戚氏眸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别看猫儿平日里懒散得很,那可是带着利爪的狩猎者。
端木绯似乎全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人之语,唇畔一直噙着如猫儿般可爱的笑意,而陶三姑娘的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来。
屋子里变得更为寂静,气氛变得紧绷起来,不少姑娘下意识地屏息,只听那窗外风拂梅枝的簌簌声不绝于耳。
端木绯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陶三姑娘画的那幅画前,其他人也都朝这幅画围了过来,没一会儿,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陶三姑娘画的是一幅《雪梅图》。
画中的红梅枝干如虬龙,蜿蜒逶迤,繁花似火如霞,在一片鹅毛般的大雪中,红梅傲然怒放。雪映梅,梅映雪,那纷纷扬扬的落雪中偶有几片红梅的花瓣飞舞着。
红的梅与墨的枝,梅花的冷艳与枝干的遒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幅画既雄浑厚重,又清丽秀逸,颇有一种“铮铮铁骨傲风”的气度。无论从构图、用笔到色彩,都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四周的众人皆是对着这幅《雪梅图》微微颔首,面露赞叹。
这幅《雪梅图》与一旁章岚所绘的《雪松图》摆在一起,可说是一柔一刚,各有千秋。
那幅《雪松图》上画了一排顶天立地、虬曲逶迤的劲松,背景是一片雪山寒雾,隐现的溪水自远处流淌而来……溪边搭的一间茅屋里,一个儒雅的老者正在煮茶,扫雪煮茶,似有茶香袅袅飘来。
相比于颜色鲜艳的《雪梅图》,《雪松图》显得颜色清雅,只是这么看着就给人一种清冷恬静的感觉。
这两幅画都是上乘之作,且不说它们到底孰强孰弱,以《雪梅图》的水平,怎么也该位列前三才是!
陶三姑娘看着自己的画,自信地勾唇笑了。
端木绯指着眼前的《雪梅图》,有条不紊地道:“陶三姑娘这幅《雪梅图》无论经营位置、骨法用笔还是色彩渲染,都是上乘,只可惜流于炫技,只这一幅画就用了十几种皴法,每一笔都极致精湛精准,近乎‘摹写’。”
一幅好画同时取决于画者作画时的心境,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画出两幅完全一模一样的画,因为那一瞬间的心境是不可重复的,这幅画就画技而言,是上乘之作,却无灵气,十有八九是“摹写”了一遍。
端木绯眸光一闪,意味深长地继续道:“画者过于在意那些形于外的东西,却反而失了气韵……”
看着端木绯那双清澈如镜的眼眸,陶三姑娘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看透了一般,登时有种赤裸裸的狼狈感。
“端木四姑娘!”陶三姑娘忍不住打断了端木绯,脸色铁青,下意识地拔高了嗓门,“画技精湛不该成为被批判的理由,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点评我的画!”
陶三姑娘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雅风度,眸子里迸射出刀锋的光芒,直射向端木绯,空气里似乎闪烁着火花。
这幅《雪梅图》本是她去冬所绘的一幅《红梅图》,父亲和兄长都对这幅图的构图、用笔大加称赞。
今日戚氏以“雪香”为题,她灵机一动,就想到了去岁画的《红梅图》,在原图上又加了鹅毛大雪,来体现梅的傲骨。
这幅画分明就变得更有“气韵”了!
看着一脸倔强的陶三姑娘,戚氏皱了皱眉,眸色幽深。她正要说话,就听到水阁外传来一个內侍略显尖锐的声音:
“二皇子妃、三公主殿下、罗兰郡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