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父子间,于此展开了激烈的探讨。诸如李靖,也说明了自己的看法。
最终,面对朝廷之决定,只有遵守之道,且走一步看一步。
至少东郡尚有皇太子杨昭在,便是皇太子如何所为,有之兵士,至少能与叛军以威压。
平叛之事,自是让皇太子执行,郡府依旧配合。所谓无人,若是能借太子坐镇郡城时,以行征用,郡府各曹很容易完善起来。
这么一番讨论,便是厅舍的气氛多有缓和。
李诠不想方才于宴舍时,那般忧虑。
但满目间,充满了悲天悯人之感,叹息道:“当下天下动乱之生,储君即受天子之命。可乱局太多,一时间难以全数处理完。一如东郡之所在,储君平大乱是为关键。郡府之内,亦要快速足见府兵,以便抵御,更应早使百姓安居乐业……
乱之生快,但要恢复,何其艰难!
尤其兵士,如何相召,据闻东郡之于百姓,早就跑光了!”
他这话语,说的李家诸子,全都沉默了下来。
东郡,乃至天下多郡地之乱,身处洛阳,又怎么没有听闻?
朝廷每日都有奏报送来,言之某某郡地,某某县所,又有乱生。
不是官吏催急,就是地方已失。
常谓苛政猛于虎,而实际上,纷乱与之更为严重。
李靖一脸肃容,他抬头看了眼父亲李诠,及众兄弟。想到父亲之年迈,到了东郡,几人遂预想不错,但实际情况只会更复杂。若无援手,父亲能否坚守住?他隐隐透露出几分担忧。
略一思衬,年三十有八的李靖,出言道:“爹,东郡之于政事,汝当无忧。如爹之言,孩儿担心郡内军事。
而今,我于朝中甚是清闲,非我意也!
借此,我辞了朝中职务,与汝一起去吧!
也好与爹汝多帮衬一二!”
长兄李克明,亦为李诠长子,皱眉道:“三弟,汝之前身居要职,为人所赞。
朝中可少父子二人同于郡府为吏之事,这让朝中于汝何官职?且当下朝中局势未免,便是陛下空也会多想尔!
毕竟,前有杨玄感之乱,陛下于臣子之防范,日渐严密,勿要为吾李氏,召来祸事才是。
至于爹之安危,我觉得五弟去以相辅最佳,五弟亦是通晓军略,但未有三弟汝之名声响亮。”
李伟节当下于长安游学,今次归来,正好无所事事。
可看弟弟李伟节,李靖并不放心。
孝义大尔,他沉思道:“大兄,此事我也考虑到了。我今日随爹前去,不需任何官职,从侧为爹参谋就是。
即是御史言官弹劾,我相信陛下也会明白的。
爹之年纪越大,这次为朝中所命,无非是朝中暂无人愿往。
想来过上一年半载,东郡之地安罢,就有不少人抢破头,以愿往之。
此外,我打算将妻儿也一同接过去,好与身边伺候爹。”
李诠听得儿子李靖之言,自小李靖孝义所在,便是李正明和李端等兄弟也沉默下来,是以为默认。
说起来,李诠诸子中,属李靖最为孝顺,当然,除幼子年少尚无知外,其余者,也还都不错。
而儿子李靖的才能,得到过大舅子韩擒虎所赞,在有平日之表现。有之跟着,李诠确实安心不少。
李诠重新振作精神,望向诸子,道:
“朝中给的出发日期,乃是大朝会后第三日。老三既然通往,这两日,家中也都收拾收拾。
常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今次东郡就是龙潭虎穴,老夫受朝廷所召,便去闯一闯!”
长安,同样是李府。
赶在元日前,李渊也收到了朝中送来的消息,今岁赋闲一整年的他,来年将不再清闲,而是受朝中之命,需往梁郡任上。
梁郡之最大的叛贼朱粲之死,叛乱几经平定,但主吏欠缺。当下即有数人推荐了李渊。
为梁郡太守,这其实并不是李渊最愿意作为之所。如太原等地,方是李渊期待,大有作为之所。
可惜朝中命令以下,其中之事,定是经过了身处北地的皇帝杨广认可。
逃是没有用的,只有想办法在梁郡而去,多做出一些成绩。
且于当下,大隋天下纷乱不已,若说李渊没有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
只是有再多的想法,与此个人权势尚未积累,能驻守一地,与杨隋抗争之前,只能小心隐忍。
否则,其中解决,多半会像杨玄感一样,最终死无全尸。
吃过除夕的饭食。
长子李建成,见父亲李渊立在花园之内,望着远处的灯火,一动不动。他缓缓走了过去,于一侧行礼道:“孩儿观爹今日心事重重,可是下午收到的洛阳奏报之中,朝廷于爹有了新的任命?”
李渊转过头,看了眼身材挺拔的长子李建成一样,并未隐瞒,颔首道:“朝中以我为梁郡太守,好主导梁郡军政之事,以行恢复。”
李建成原本一脸肃容,听到这里,直起了身子,舒展笑容道:“当下多地主吏,是有空缺。梁郡要比荥阳好些,至少有皇太子平乱,又有俘虏平地以后,梁郡多地,已经开始有流民回乡,或是扎根起居。
爹若是往梁郡,最紧要之事,不过二也!
一为重建郡府,二为重建府兵。
其中之事,于爹而言,并不艰难。”
李建成分析完毕,李渊搓了搓手,道:“汝之所言甚对,若是行普通政事必然不困难,毕竟,我这么多年来,于多地从吏,一些事也难不倒。可惜,梁郡之地,有储君之兵力驻扎,若是想要行其他事,可就困难了。”
李建成眼睛一亮,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杨隋残暴,当下天下,多地揭竿而起。储君身负重任,焉能久留于一地。
而梁郡之所在,而梁郡,与彭城、淮阳、荥阳、济阴,四郡之交接,身处要地。
当今天下之群豪,莫不出自于此。
待储君离开,爹以我李氏,再以身份之贵,结交地方大族,还有本地之于豪杰,何愁将来不能成大事?
常所谓,苦尽甘来,莫不如此尔!”
李渊听罢,叹道:“建成汝不错,年不过二十二,就有如此之见识,不亏是我李家麒麟儿!今次任上,汝还有世民便一同随行吧!”
李建成沉稳有度,微微躬身道:“孩儿遵命,想来世民他们知道了,定然欢喜。”
李渊闻言,笑了笑。
他这段时间于家中,于诸子女教导甚多。即是如李世民等儿女,圈在家里,一直嚷嚷着要出去,但当下兵荒马乱的,他又如何会让儿女随意外出?
即是平日于地方为吏时,李渊喜欢将家人带在身边,遂此番同样不例外。
父子完刚刚商谈完毕,年已十二,不,应该说马上要过十三岁生辰的李世民就走了过来。
他拉着妹妹李少卿的手,且兄妹手中各拿着爆竹,来到父兄面前一礼。
李少卿年不过六岁,正是换牙之事,一说话嘴即有些漏风,见到父亲和大兄后,高高兴兴的蹦跳道:“爹,大兄,过年了!二兄要带少卿去放爆竹!”
李渊闻言,垂下身子,捏了捏女儿胖嘟嘟的脸颊,笑道:“去吧!还有世民,照顾好妹妹,外面天寒,若是出去,记得多加一些衣服!”
“孩儿明白!”李世民应声道。
路过长兄李建成时,不等李世民开口问询,即见李少卿拉着李建成的胳膊,左右摇曳,道:“大兄,爹年纪大了,不玩爆竹,走,汝与二兄,少卿再叫上三兄,四兄,还有大姊,二姊,三姊,大家一起去放爆竹!”
李建成于弟弟妹妹一直非常喜爱,在向父亲告罪后,便一同外出。
李渊见此,暗暗点头。
长子有仁爱之风,二子自有聪慧不凡,通晓军事。
诸子,都是他李家之麒麟儿!
爆竹声响,大业六年到了。
新年开始,万象更新,也是最为忙碌之时。
无论中央朝廷,还是地方官寺,均可见在元日数几日的走亲访友后,密集办公的场面。
而就在天下各地忙碌之时,李渊父子,李诠父子,分属两条路,踏向了不同的地方。
瓦岗寨。
今岁的新年,于瓦岗寨部众而言,多少过的有些紧巴巴。便是年后,新加入的李密,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寨内的几个当家,方确定以寨内积攒之财物,偷偷往东郡、荥阳,乃至于淮阳之所,换取一些吃食,好为瓦岗寨部众改善一下伙食。
但因此事,使得李密于瓦岗寨内,迅速收获了一大批的投效者,无不是得闻过李密大名,又想跟着李密成大事者。
继而,就在这等潜移默化的分化之中,瓦岗寨之内,渐渐被重新分成了数个部分。
李密当然不愿意看着瓦岗寨现有势力再行分割,于私下里,他已经做起了另外的打算。
分化的瓦岗寨不利于行事,更不利于对战朝廷之部。只有将瓦岗寨拧成一股绳,才有大事可为之事。
于瓦岗寨的发展经过,李密早有了解。而在瓦岗寨的这些时日,他已然对多个将领有过透彻认识。
擒贼先擒王。
虽然他现在也属于朝廷眼中的叛贼,但成王败寇,只要能笑到最后,一切顺序自会改变过来。
而之现在要做的,就是借机一同瓦岗。
为了此事,他已经准备了将近一月之久。即从之踏入瓦岗寨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做过处于他人之下的当家。
要做就做瓦岗军的首领,眼下重新聚集的三万人,将彻底变成他自己的势力。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必须有周密之安排。李密最先要对付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呼声最高,也是势力最为庞大,个人最为警觉的吕豹。
李密非常清楚,此人绝非是什么简单之辈。这些时日的打交道,更让之感觉到棘手。若是吕豹愿意投入他门下也就罢了,但吕豹为人是个固执狂。
否则的话,不至于当日,与翟让直接闹翻。在干了最后一票后,直接分道扬镳了。
面对这等人,不能用心思去谋划,只有简单粗暴的取之,才能成功。
李密看重的时机,就是今夜。
今夜是个好日子,乃是他李密于瓦岗寨众,纳娶小妾的日子,即邀请了各部将领来此相聚,吕豹赫然在列。
平日于面前,李密于吕豹很是尊敬。而吕豹赫然是一个,别人敬重他,他也敬重别人的人。
所以,在发出邀请后,李密猜定吕豹一定回来。
这次借机对付,当然不止是吕豹一人,是很多人,一起下手。
为此,李密特别埋伏了两百亲信,与之左右。
黄昏缓缓降临,晚宴开始了,陆陆续续有人到来,但大家都没有发现本地的古怪。依旧有说有笑,各成团伙相聊。
可吕豹迟迟没有到来,连李密也有些等的着急时,于亲卫的通报,吕豹随时携带着五十亲卫终于到达了。
见此,李密默默送了一口气,随之,向下属打了个手势。
而后,他换上了满面的笑容,入舍外亲自迎接。
“大当家能亲自到来,李密感激不尽!”
李密见吕豹身后跟随的带刀亲卫后,眼睛稍稍一跳,迅速恢复笑容道。
吕豹之人,如之性格一样,除了谨慎,就是豪迈。
他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密的肩膀,道:“今日是来吃酒的,啥也别说,李兄弟先将贵妇人带出来,让兄弟们看一看。
然后不醉不归!”
李密亦是笑了起来,道:“好说好说!其他各部兄弟也都到了,大当家先请!”
吕豹点点头,只叫了十多人随行,余者留在外面。
当吕豹入内后,招呼声不止,且多是相熟的兄弟,便是其突兀升起的一丝怀疑,于此刻也消失不见。
一切都按照流程进行。
还别说,李密这次找来的小妾,还真是百里挑一,刚一出来,就引来众人的欢呼声。
见了面,就是吃酒。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醉了。
便于此时,舍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奇怪,连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一切人在期待着什么,一些人在沉思着什么,更有一些人透露出紧张,还有人想要逃离,却是眼看四周,压住了这等恐慌……
正在这时,李密站了起来,然后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