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三年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又是一年春来到。

刘枫一家人,搬来辽东郡已经三年了。

三年来,长子刘飞,已经从十二岁,长到十六岁,时下更是成为家中的劳动主力。

不仅如此,于本地郡府指引之下,长子刘飞,还有次子刘宇,甚至包括年幼六岁的小女刘妍,都得以踏入郡府安置下的本乡庠序内求学。

这在过往中,以为黔首之家,是绝对不敢去想之事。

人之贵贱,生而注定。

这是数百年来,根植于常人之于心中观念。

但现在,于刘枫这等家庭,却正以改变。

长子刘飞,于求学之后,甚至可以参加科举,也可以从军,次子亦然。

而能参加科举,也就意味着,将来或以能够做官。

为官吏者,于平民百姓相比,自是有着本质不同。

是谁带来这一切?

又给予这一切的便利和补贴?

当年迁移来辽东的家庭,无不记得,乃是大隋皇太子殿下杨昭。

若无当日移民之举,他们这群人,时下或于大族世家之下,为奴为仆,一辈子或都翻不了身。

然,当下之于辽东数万户家庭,于前番官寺的承诺下,全都得到了应诺。

田地,子女上学之庠序,即是赋税也有减免。

好日子之下,每户人家,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想法。

能看到,自去岁以来。

便是辽东郡这等边郡之所在,已经不需要官府特意组织,常有百姓,于本地官寺报备之后,拿着验传,主动迁移而来。

有理由相信,随着人口之增多,百姓之生活越来越好,当日荒凉的辽东之地,将成为大隋北地之“关中”。

刘枫作为一家之主,同样满怀着憧憬,也正以少时学到的手艺,晒着暖暖的阳光,编制草鞋,以做贩卖,于农闲之时,补贴家用。

正在这时,屋舍之外,忽然传来欢呼声。

当他抬头时,发现长子刘飞,今日早早从庠序回来了,手里还牵着一头小牛。

牛这东西,可是稀缺物,一个乡地也是不多,尤其官寺下达“护牛令”,以之做耕田之用后,更以稀缺。

见此,刘枫有些吃惊的问询道:“老大,这羊是从哪里来的?”

刘飞长得高大,同父亲刘枫面容相比,有八分相似,从旁看去,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闻听此言,知道父亲误会了,或以为是他偷的,遂忙以解释道:“爹,这小牛,乃是庠序内的先生,给予之奖赏。

今次先生考核中,几十人中,孩儿名列第一。

以县寺之名,便是每个乡地,庠序之于第一者,可得小牛一头。

孩儿得奖赏之后,遂忙以牵了回来。”

刘枫读书不多,但以长子之解释,他算是明白了许多。

当即摸了摸长子的脑袋,连连感叹道:“老大不错!汝之于好学,于我们家中,以为最佳!

要是老二,有你一半好学那就好了!

可惜老二天天行以喊打喊杀,拿着木棍于人比武,难道等到将来,以入行伍之内?”

在为吏和从军之中,因前数年前,皇帝老子三次北伐,即是关中之地,青壮年也是死了一层。

故以刘枫本人,内心之深处,实际是有些不像让子嗣参军的,若能于官场为吏,虽听做官的也有被砍头的,但其中之风险,自是比在战场上要小一些。

刘飞并不认同父亲之观点,当即解释道:“爹之此言,差也!

无论从军,还是为吏,在孩儿看来,只要能为大隋国效力,那就是好事、

毕竟咱家,能有今日之生活,亦多亏皇太子,多亏大隋之于官寺。否则可能一直处于关中地主之于家内,为奴为婢一辈子,岂能当家做主?”

刘飞每次言语,都是长篇大论,但之言语,便是刘枫这个父亲,也不得不承认其中之于道理。

时下闻之,以颔首道:“老大你说得对,但……”

这个“但”字还没说完,正见妻子徐氏,在见长子回来后,忙以打断,张罗着开始蒸煮饭食,以等次子等人回来食用。

时下距离日落不远。

刘家次子和小女,因进学晚上一年,遂于庠序的另两个课堂上学,今次但因刘飞先一步回来,遂以三兄妹没有同时归来。

这一等待下,即是快到夜幕。

迟迟没见弟妹归来,完成功课,又帮着家里做完农事的刘飞,主动去寻。

等到达庠序,才注意到弟妹等人刚刚放学,略一问询,方以知晓,原来是新来的夫子,以为拖了课堂。

三兄妹,随即一起回了家中。

傍晚下,在一家人吃过饭后,刘飞在调整好心态后,随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爹,娘,今岁科举即将开始,按照夫子的建议,孩儿打算今岁在三月参加郡试,若是能过之,在于九月,往长安参加秋试。

于此事上,还请爹娘允许!”

时下,于皇太子对科举的改革下,科举之于流程,分为地方性质的郡试,因在春末进行,又被称作春试,以及由大隋中央朝堂于长安举办的选拔人才之考试,因于秋日进行,又为人称作秋试。

多年前,在江南进行的江南夏试,当下自是被取缔,融入到了此中两试之中。

常人皆将春试和秋试,比作为科举二试。

参与此中之士子,一路过关斩将,方得以录用,有机会为官吏之选。

近数年来,以江南之地最盛,得益于皇太子昭于地方官学,包括庠序之推广,每岁士子之报名都有增加。

而为了防止科举移民,没地方之士子,都当有乡地官吏,以及各处官学讲师以做保证方得参与。

刘飞能等此中之保,足见其人之优秀。

他话这刚刚说出口,即是刘家的房舍之内,略一显得安静。

最终还是其母徐氏打破了沉默,面上带笑道:“老大要去科举自是好事,就是不知此中花费,需要家里准备多少。”

这些年间,因地方之于政策,凭着家中之产量,但要养三个孩子,故而,便是刘枫之家,也只是自给自足罢了。

谈到多余钱财,也只有寥寥之属。

可长子之于科举,郡府之考试,尚能供应,一旦往长安而去,路程如此之于遥远,也不知道会花费多少。

徐氏这一问,舍内又是一阵沉默,就是向来活泼的次子和小女,也不说话。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当下之情形,于刘家而言,同样如此。

因此,便是极个别的贫寒之家,除了一个读书苗子,也难以成才成器。原因即在于此中之花费,求学、游学之用,即是普通人负担不起的,那绝对是巨大之花销。

看出了家人之艰难,刘飞摇头解释道:“请爹娘放心,自去岁朝中下发诏令之后,想往来之士子,以往长安参加科举。

此中之于住处,可由驿舍供应,便是途中之吃食等事,亦会有官府补贴,回程同样如此。

故,往去参加科举,家中并不会花什么钱财,反之,只要孩儿能通过郡试,于每岁间,还能为家中争得百石之大米!”

刘家之前,没有出过什么科举士子之类的,对此自是不清楚。

但这几日间,因心念科举之事,刘飞又有大志向,遂专门向教学的先生,以做打听,于此的毛毛道道,自是弄得清楚了些。

他之话落,能见刘枫和徐氏的目光,皆都亮了起来。

没想到读书,还能有这般好处!

这是直接给家中,省去了负担。

此中夫妻,不由得看向了次子的脸上,这弄得次子刘宇有些惊慌。

只有小女刘妍还有些懵懂,歪着头道:“有大米吃,大兄和二兄,都要好好参加科举!”

刘宇为小妹之言,弄了个大红脸,原本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说起来他志不在读书,或是因为平日里听说书人说的多了,更以希望能够上阵杀敌,驰骋疆场,保家卫国。

刘飞见家中温馨,心里也是暖意连连,看了眼小弟,其又望了眼父母,斟酌道:“其实,科举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官寺于上月,正式下发了关于征召兵士之文书,以后成年男子,但有应召入伍者,家中每岁同样可得大米等物,且加入军中之兵士,每岁另有俸禄。

即是以后,只要通过考核,还可走军吏之路,亦能为政地方。

但便是为军士者,亦难免要学习。

所以,阿弟,如何汝确定以从军,或是将来想走的更远,还是当趁着年轻,以多学一些知识。

于阵前,于军内,可不止杀敌那么简单,为兵士,为将领者,还当学习军法军谋,此即为军士之需要也!”

不同于父母的执念,在看出弟弟的天赋后,刘飞遂以鼓励道。

而在得晓从军也有这么多的好处,便是官府也多了这么多的优渥条件,刘枫夫妻,于此的抗拒也就少了些,内心于次子之从军,也无多大抵触。

说完二弟,刘飞又看向了小妹,道:“小妹亦当好生进学,将来或可为女吏也!”

女吏?

这个新词让刘家人都瞪大了眼睛。

还从未听说过女子也能从吏,这实在太不现实了。

在此之前,即是让小女前往进学,刘枫夫妇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之二人,多少也属于开明之辈,于幼女之期待下,加上得晓庠序之内,不收钱资,遂以同意。

可女子也能从吏,这也是闻所未闻。

刘飞于父母之反应,早于预测之内,便是连他,于今日早上,得见庠序先生手边放置未有张贴之文书,但以瞄了眼,只觉不可思议。

后于先生确认之下,以做确认,此中不以为假,实以为真实尔。

刘飞想起了女吏之要求,在家人好奇和震惊目光中,解释道:“女吏者,自不是在官寺为吏,而是行蚕桑农事之上,官府以做聘用,令以发俸禄,只是没有官阶罢了!”

这么一说,旁人自能接受。

当再得晓,此中之事,同以为那位皇太子宣布的几条农事革新之令后,如徐氏这等妇女于皇太子也多了感激。

以行斟酌后,刘飞继续道:“实际如爹娘所见,我之所言律令者,皇太子多余边郡之地,以做实验之用。便是学舍之内,儿子诸多同窗,也是好奇。

为何不先于关中实行,后以先生说出了此中因果。

原是太子殿下,感怀我等移民之艰难,于边关之困境,遂以格外之照料。”

这话一说,刘家人无不感激。

实际包括刘飞等于边地移民之士子,也多感恩之心,凭借科举入仕,除了为个人之功名外,最为重要者,自然是为了报恩。

在刘家发生之一切,同样只是边郡移民家庭中的普遍现象、

三年来,杨昭在同关陇世家的斗智斗勇中,实际将之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民生建设中。

以逐渐形成,以关中、江南之地,为经济中心,以边郡之经济农事做崛起之势态。

最终之目标,自是逐渐摆脱关陇世家门阀于皇权的约束力,进而将民心集结到皇权之下,达成皇权集中之势态。

他于科举的加大宣传,于寒门子弟之重用,另于地方官学之建设,则是另一个重点。

短短三年的时间,即是天下之间,因科举输送的卓越人才,已经有上千之多,这些人,多以安排到边郡,另有江南等世家大族力量,被清洗之地。

让之由基层做起,渐渐培养,即于将来,自将有独挡一面的人杰出现。

此中之于内政建设只是一方面,于三年之内,因翟让等新兴将领之率领平叛,另有多地民生之恢复,让各地之叛军,渐渐熄灭。

当下尚存之叛军,非常稀少,即是各地之官寺即能进行剿灭。

大隋国力因此之下,正式处于恢复状态。

而作为大隋皇帝的杨广,三年以来,以皇太子,另有朝堂传出之说法,自是不断的处于天下巡游之中。

若非偶尔出现于某一地,迎来百姓之于观看,官吏之于拜见,即是平常人,很可能已经忘记大隋皇帝杨广其人。

三年来,相对应的,则是皇太子杨昭之于民心民意不断上涨。

一些让之登基的声音,在今岁春时,于长安,于关中,于天下多地,甚嚣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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