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高府,高士廉的书房之内。
舅甥二人对坐,平日间,很是沉稳的长孙无忌,皱眉问道。
高士廉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闭目养神,只是在长孙无忌话后,才睁眼看了外甥一眼,沉声道:“昨日间,太子已经来信,同意我等计划。
现在这般仓促,很显然,有了意外之事发生。”
高士廉目光一转,面对着的却是大兴宫的方向,补充道:“这个意外,自是天子带来的。
天子不希望太子束手束脚,或以给了提示。”
长孙无忌颔首道:“无忌也是这般想的,事已至此,在无忌看来,舅舅即领太子少师,当以众人,于此关键时刻,以帮殿下处置好东宫之事为佳……”
高士廉本靠在后方的椅子上,他已然听出长孙无忌的言外之意,坐直道:“无忌,汝可想清楚了,太子时下之所为,受天子之命,显然是打算直接摔开这个破罐子。”
长孙无忌起身一礼道:“请舅舅放心,无忌明白。实不相瞒,于昨夜,宫里已经传来消息了,皇后是以确定正式以家妹为太子妃,此事,当时候,还请舅舅以做主持!”
外甥透露的这个话,让高士廉稍一停顿。
看来不仅是自己这个外甥,已认可储君,那个外甥女亦多认可,还有长孙家……
他没有继续多言下去。
很多话,点到为止,想外甥长孙无忌这般聪慧之人,自会明白其中含义。
但见外甥正以告辞离开,高士廉起身将之送出门外,在之乘坐马车离开时,其出言道:“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舅舅一直会在你身后!”
“谢舅父!”
……
天明时分。
整个大兴城,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杨倓按照在东宫的作息睡眠。
除了长安府衙官舍内的床铺有些硬外,加上官舍之内,因为窗户小,带着丝丝霉味外,他本人无多不适应。
但因白日之劳累,即是昨夜之修整,他本人也睡得很沉。
吃过侍从送来的早食,杨倓是以继续往之堂舍内而去。昨日半天的时间,他之一人的精力非常有限,也仅仅是看了部分的账本。
今日自是继续,不过,杨倓打算换一个方向。没有要过去一两年之账册,而是直接要来近几个月的。
且为了防止出现各种“意外”,杨倓于昨日间,实际已经让东宫侍卫将之账房内外给牢牢守卫住。
至于记室之内的一应记吏,也同被单独看押。
细节决定成败,杨倓非常相信这个道理。
而于细节上出发,让潜在的敌人,藏在暗处的敌人,没有可乘之机,是以非常正确之办法。
时间一晃,到达了早上,正在杨倓一人苦思的时候,有侍从来回禀,长孙无忌到了。
杨倓脸上瞬间喜悦起来。
“辅机,汝来了!快快坐下!”
见长孙无忌一入舍内,杨倓就执手邀之坐于旁边的案几,并马上让侍从添一杯茶水而来。
其本人则是放下了手中之事务。
时下,根据他之查看,尤其方才的几卷,还真查到了问题,现在正是需要人解答的时候。
就在此间,长孙无忌到了,真可谓之以及时。
“殿下,可是查验出了问题?”长孙无忌看着前方堆着的厚厚书册,接过杨倓从侍从手上接过,以递到他手中的茶水,出言道。
杨倓颔首道:“孤昨日,查看了长安府下辖各地,于去岁之账册,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账本没有任何的问题,连一钱的差异都没有。
在今天早上,孤又让人送来近半年的账本,查验之后,是以发现。
于去岁相比,今岁倒是有不少的亏空,但都在预计之内。
孤遂有疑惑,是以想请教辅机,此中,问题到底是在何处?”
面对此问,长孙无忌沉默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有些惊奇,道:“这账目,乃是殿下一人之作为乎?”
杨倓带着自豪道:“正是孤一人,只不过,其中之于算法,乃是父皇教授,此事若是结束,孤当以亲自教授辅机!”
长孙无忌心中,自是以好奇,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道此事的时候。
是以在杨倓的同意下,拿过账本,以做细看,最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殿下之慧眼也!
前者没有问题,是以最大之问题。
后者有问题,但若是先一步看去,那就是没有问题。
经过这两方对比,微臣可以断言的是,长安府衙,专门督管此事的户曹,于去岁至今岁定然是换人了。
而以前者,是以没有问题,实际也是户曹之中,以做专门统计之官吏,以专门为之。
足见此人,是打算向来盘查之官吏,以说明问题……”
杨倓灵机一动,在长孙无忌的推断之下,那么一切都能解释的清楚了。
他心思一转,道:“那是否能够说明,今岁之于分发,乃是长安府衙以按照规矩在办事?”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
杨倓不由得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孤之亲眼所见,亲口所问,又如何做得了假。
这也就是说明,今岁之户曹官吏,知道如何做假账,进而如此。
但却忘记了前一人之为,更没想到,乃是孤亲自到来。”
杨倓于舍内,围绕着案几,不断的踱步,脑中的思绪越来越清醒。
他随之看向门外,沉声道:“来人,去将户曹掾吏亲来,另外,将记室主记带来!”
也就过了不到一刻钟的事情,于杨倓追问之下,召来的两名官吏,各说明了情况。
于此二人之言,正说明了一个问题,即是长孙无忌猜测的正确性。
户曹这一年来,确实有换人,正是换了一个管理统计的小吏。
而在问话之后,杨倓没有将这二人放出,直接关押了起来。
他同时,派出了一对人马,并以上百人做护卫,防止中途变化,以往其中小吏家中寻觅。
现在发现了问题,那么这件事情,能藏得了一日,半日功夫,但绝对不会持续太久。
只有在敌人反应过来前,以确保安全下,将个中人物找来,才能一步步的揭开真相。
当日间,长孙无忌,即于长安府衙内,与皇太子杨倓一起忙碌。
到达下午时,那位搜寻的官吏,历经周折,终于是带到了,因之担心,且杨倓提前有吩咐,是以在之要求下,将之家眷也带了过来。
但在面见皇太子杨倓之后,这位叫刘集的小吏,当即跪地喊冤,然后将之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便是将之收受之贿赂,也全部带来交出。
这行为,于杨倓而言,是实实在在的意外收获。
同夜间,整个长安府衙灯火通明。
正常之办公仍在继续,但能看不到,不断有诸曹掾吏被太子杨倓,当下的长安令问话。
区别是,有的人出来了。然后,有的人,却是永远的出不来了。
这一夜,杨倓,没有睡去。
长孙无忌,也没有睡去。
同样地,整个大兴城内,整个长安府内,不知道有多少人失眠。
到第二天的时候,一封奏书,直接飞入了大兴宫。
今日乃是正常的办公之日。
杨昭这段时间,一直起的晚一些,睡得早一些。
当之到来大兴殿的时候,侍从早早将今日该看的奏本,已经准备好了。
这段时间内,杨昭让房玄龄和杜如晦,为之分担了大量于一行内侍挑选的奏本。
但一些重要之奏书,还是需要他这个皇帝,来亲自进行批阅。
为了减少此中之于事项,杨昭处理之方法,实际上,已经有大明司礼监那股模式了。
内侍之于宫人,于外朝的联系,几乎为无,实际是个很好制衡朝臣的办法。
当然了,也非常容易出现问题。
杨昭只能小心的把持这个度,若是放在一年前,他绝对不会将部分权力轻易交出去,毕竟当下还处于同世家门阀对抗的关键时期。但现在,尤其想到一月前,那次昏厥之后,太医为之诊断的身体,就让杨昭有种命运弄人的感觉。
他以牢牢握住大隋之军权,平天下之乱,以代替老杨成为大隋皇帝,刚行治理,但以多年来,不知不觉间,遗留下来的旧疾,几乎要去他的命。
徒然之间,生出一种,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感觉。
接下来的生命,无论是还有三年,还是五年。
他必须让自己的接班人能够成长起来,让大隋当下一些列不符合时代的律令制度以革新,必须将未尽之事业,持续下去。
这等急迫,于杨昭这个帝王而言,即使死一些贪官污吏也不算什么。
这是一种警告,更是为大隋接下来的百年基业,以刮骨疗伤。
但贪官焉能杀完,他这次所行之事,正能处理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借今次之机,在转移朝臣,尤其世家大族门阀之视线时,以进行大隋制度之革新。
大隋是三省六部制为后千年之所用,以中书做决策,尚书做执行,门下以为审议。
相互之于牵制,是能集思广益,有利于中央权力之集中,防止黄权之丢失。
但在此中制度下,各部之职位,多有重复,加剧了吃空饷,以为国库的负担是一方面,更以使得程序漫长,不利于民生和地方之治理。
这里面,自是需要细化,更以明确权力来源和作用。
此中,自然涉及到了大隋制度之根本,也触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
还有大隋军权之调整,以及当下于世家门阀打压下,王商所领导的专门为皇帝负责的绣衣卫之地方管理……
此中为大隋未来,以做打根基之事,还有许多。
新的风暴已经形成,杨昭两世为人,超越前人之智慧,加上他牢牢把握军权,又有房玄龄、杜如晦、魏徽等人相辅佐,才能走到今天。
长子杨倓,当今大隋太子,也正是需要一场大的风浪洗礼,使之彻底认清楚,这个世界之残酷。
同样,也是对长子的一个机会,一个考验。
大隋之天下,眼见是他这个皇帝掌管,在可见的未来,因身体之原因,杨昭不得不让年少的太子杨倓以亲政。
“陛下,太子殿下刚刚让人送来的奏报!”
杨昭刚一坐在案几一侧,内侍即将一卷奏书送来。
正是长子杨倓亲笔所书。
能在两天之内,发现问题,并以开始解决问题,于杨倓的评价,杨昭自是上了一个台阶。
他看到杨倓奏书中所书,相应之建议,还有提到的长孙无忌等名字。
几乎没有过多批阅,只是轻轻的书写了一个“可”字。
杨昭随之看向在门口躬立的内侍,道:“将之送到尚书省,让刑部等多部,配合皇太子行事。
对了,安顺将军徐世勣昨日归来,让之下午来见朕!”
“诺!”内侍拿过奏书,当即离开,去按照杨昭指示以行事。
杨昭这才将目光,盯到案几上,放置的奏书之上。
高句丽之战,突厥之击,周法尚、张须陀、李靖等皆取得了全面胜利。
这是这些时日来,传来的好消息!
而江南沿海也有好消息传来,即是多年前,杨昭即让地方兵士设立的水师,正以清退了倭寇,在保护本地百姓安全的同时,正以发展海贸,以向更远之地,以作行商。
在下面的奏书里,还有汇报今岁大隋粮产的继续奏报,内中之叙述,比前几日的更要详细一样。
足可见,在两年的修养生息之下,大隋这个庞大的国度,正在恢复元气。在达到开皇年间的巅峰水平之时,人口于这两岁来,出现了大幅度增长。
且于同时,在边关事上,未于天下产生太大影响,证明了集结精锐兵力于边防,时刻防卫,不轻易行举国之力,以行讨伐来犯之敌的正确性。
在最后的文书里,乃是张须陀上书,言及对杨昭本人,决心建立大隋骑兵军团,更以专门设立马匹圈养之地的看法。
未来的战争,于杨昭所书那般,乃是马上的战争。
马背之上,是以为有很强的激动灵活性。
张须陀于此非常同意,只是在杨昭前番设想,于各州学之地,开始马术骑射之课目上,作为领军之大将,张须陀提出了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