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噶尔丹:草原枭雄与佛子双影

一、入藏学佛

噶尔丹是17世纪中叶至18世纪初活跃于中国西部边疆的一位重要人物,他是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之子,也是西藏黄教认定的温萨活佛第八世化身。他的成长经历和活动轨迹不仅反映了当时蒙古各部与西藏之间的宗教联系,还体现了该时期复杂的地缘政治关系。

1644年,噶尔丹出生于准噶尔部,不久即被西藏黄教上层确认为温萨活佛转世。这一身份为他后来的活动奠定了宗教基础。1652年,噶尔丹以温萨活佛的身份与父亲派使臣前往北京朝贡,并在张家口会见了五世达赖喇嘛。这次会面不仅加深了西藏与清朝的关系,也为噶尔丹个人在西藏的学习打下了基础。

1656年,噶尔丹前往西藏,正式开始了他的学佛生涯。他在拉萨大昭寺向五世达赖喇嘛献礼,并得到达赖喇嘛的亲自授法。之后,他又到扎什伦布寺拜四世班禅为师,成为班禅的座主之一,接受了系统的佛教教育。在此期间,噶尔丹表现出色,学有所成,深得五世达赖喇嘛的赏识,并在西藏建立了自己的“温萨寺”。

1662年,四世班禅圆寂后,噶尔丹继续在五世达赖喇嘛门下学习佛法,逐渐成为卫拉特地区宗教地位显赫、学识渊博的活佛。除了宗教活动外,他还积极从事文化工作,包括用蒙古文翻译大量藏文经典,这不仅促进了藏传佛教在蒙古地区的传播,也增强了他个人的影响力。

在外交方面,噶尔丹也展现出了非凡的能力。1668年,俄国使者伯林来访,噶尔丹接见了他,显示了其在处理国际事务方面的成熟。两年后的1669年,当俄国使者鲁兹茨基来访时,由于之前僧格使者伊什被俄国当局监禁,噶尔丹采取了强硬的态度,拒绝给予鲁兹茨基一行食宿,并将其关押,以此作为报复行为。

二、主政部落

1670年,随着僧格珲台吉的突然遇刺,蒙古准噶尔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噶尔丹,这位兼具僧侣与战士气质的领袖,迅速展现出了其非凡的决断力与领导力。面对车臣台吉的强大挑战,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亲自率领少数精锐骑兵,深入敌后,以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彻底击溃了车臣的军队,不仅巩固了自己的地位,也为准噶尔部带来了一时的安宁。

次年,即1671年初,噶尔丹正式即位为绰罗斯部珲台吉,同时迎娶兄嫂阿努可敦为妻,这一举动不仅象征着他正式还俗并承担起家族与部落的重任,也体现了其巩固内部团结、强化个人权威的深远考虑。随后,他着手进行了一系列内政改革,包括招揽流亡部众、礼遇贤能、发展农牧业、完善法律、严明赏罚,以及加强军事装备,为准噶尔部的长远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同年,噶尔丹积极向清政府表明立场,请求确认其继承的合法性,这一举动得到了清政府的认可,进一步巩固了他在蒙古诸部中的地位。此外,他还与远道而来的沙俄使者卡尔瓦茨基进行了交涉,要求沙俄不得干涉准噶尔内部事务,并归还被强制迁徙至俄国的卫拉特臣民,展现了其维护部落独立与尊严的坚定立场。这一系列复杂而微妙的政治与军事操作,不仅展现了噶尔丹作为领袖的智慧与勇气,也为他日后的扩张之路铺设了基石。

三、统一称汗

噶尔丹在17世纪70年代逐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力,并最终统一了准噶尔部,建立了准噶尔汗国。这一过程涉及一系列军事行动和政治外交策略。

1673年,随着和硕特部昆都伦乌巴什之孙丹津洪台吉以及土尔扈特部衮布台吉率部归附,噶尔丹的实力得到了显着增强。他将这些新加入的力量安置在战略要地乌陇古湖、布拉干和青格勒河一带,从而加强了自己在该地区的控制力。然而,同年,噶尔丹与其从兄弟巴噶班第之间的矛盾激化,导致他发动了一场针对巴噶班第及其父亲楚琥尔乌巴什的战争,但由于准备不足,这场战争并未取得预期成果。

1674年,噶尔丹采取了外交手段,派遣使者桑吉克和格苏勒访问莫斯科,表达了与俄国建立友好关系的愿望,并取消了其父兄禁止俄国人进入领地的禁令,这标志着他开始尝试利用外部力量来稳固自己的统治。

1675年,面对鄂齐尔图汗与楚琥尔乌巴什联军的进攻,噶尔丹成功抵御,并最终在1677年击败了鄂齐尔图汗,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鄂齐尔图汗被杀,其部众要么被噶尔丹吸收,要么逃离至其他地区。这次胜利极大地提升了噶尔丹的地位,使他成为卫拉特各部公认的盟主。

1678年,噶尔丹进一步扩展自己的领土,平定了杜尔伯特、辉特等漠西卫拉特各部,形成了一个较为统一的政权。同年冬季,五世达赖喇嘛授予噶尔丹“丹津博硕克图汗”的称号,这个称号不仅强化了噶尔丹在宗教上的合法性,也为他在政治上提供了权威支持。得到这一称号后不久,噶尔丹出兵侵入青海,但很快便撤退,具体原因不详。

四、四面扩张

1679年,噶尔丹率领三万兵马入侵吐鲁番,并逐渐将其势力延伸至哈密,迫使当地臣服。随着对这些地区的控制,准噶尔部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了甘州一带,即今天的甘肃张掖附近。这一行动不仅为噶尔丹带来了经济利益——例如对当地军队征收硫磺、倭铅等贡赋,还吸引了西域地区白山派首领和卓伊达雅图勒拉(阿帕克和卓)的效忠。

1680年,噶尔丹应达赖喇嘛之请,介入了天山南路伊斯兰教“白山派”与“黑山派”之间的争斗。他派遣军队支持白山派首领阿帕克和卓,经过一系列战役,成功击败黑山派,占领了喀什噶尔、叶尔羌等地,并囚禁了察合台后王伊思玛业勒汗。阿帕克和卓被扶植为新的统治者,并被称为“阿帕克和卓”(意为世界之王),这标志着叶尔羌汗国的终结。之后,噶尔丹的军队试图进一步推进至青海边界,但因清军的严密防守而未能得逞。

1681年后,噶尔丹开始向西扩张。1682年至1683年间,他率军进攻哈萨克头克汗,虽然初期遭遇了一些挫折,但并未削弱他的斗志。相反,噶尔丹继续征兵训练,并威胁哈萨克人如果不投降,将会持续用兵。1683年,噶尔丹再次发兵,成功占领了塔什干、撒马尔罕、布哈拉、乌尔根齐等重要城市,并将头克汗之子作为人质押往西藏交给达赖喇嘛。这一行动使哈萨克之地成为了准噶尔部的一部分,并使准噶尔的势力范围直接抵达锡尔河沿岸的诺盖人(高加索突厥人)部族聚居区。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噶尔丹继续扩张,与费尔干纳的布鲁特人和乌兹别克人进行了战争。1683年秋季,他的部队远征至帕米尔的穆尔加布河,甚至远达萨雷阔里山。准噶尔骑兵随后占领了费尔干纳,使乌兹别克汗国屈服。到17世纪70年代末,噶尔丹已经将准噶尔的政治中心转移到了伊犁河谷,并在额尔齐斯河(也尔的石河)、博尔塔拉等地建立了冬营地。此时,准噶尔的统治范围已经十分广阔,北至鄂木河,沿额尔齐斯河溯流而上,直至阿尔泰山;西抵巴尔喀什湖以南的哈萨克人游牧地;东达鄂毕河。准噶尔不仅统治了天山南路的南疆地区,还将势力扩展到了七河流域与伊塞克湖地区。

五、东进受挫

噶尔丹在17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将目光转向东面的喀尔喀蒙古,意图建立统一的大蒙古国。这一时期的扩张计划最终遭遇挫折,尤其是在与清朝的对抗中。

1688年,噶尔丹利用喀尔喀内部的矛盾,支持札萨克图汗成衮,并与土谢图汗部关系紧张。在清朝和达赖喇嘛的调停下,喀尔喀众多封建主于1686年在库伦伯勒齐尔会盟,但未能解决矛盾。1687年,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领兵突袭札萨克图汗部,导致局势进一步恶化。1688年,噶尔丹以此为契机,率领三万大军越过杭爱山,进攻喀尔喀蒙古游牧地区。起初,噶尔丹取得了胜利,击败了土谢图汗和车臣汗,迫使喀尔喀蒙古诸部举部内迁,造成了极大的混乱。

然而,正当噶尔丹在东线扩张之际,准噶尔内部却发生了分裂。噶尔丹与亲信奈冲鄂木布合谋,试图毒杀索诺木阿拉布坦,并谋杀策妄阿拉布坦未果,后者开始逃亡。1688年末,噶尔丹率兵追击策妄阿拉布坦,在乌兰乌苏被策妄阿拉布坦全歼。这一事件导致噶尔丹兵力锐减,失去了根据地,他随即进入漠南蒙古,劫掠驼马牛羊以图恢复实力。

1690年,在沙俄的支持下,噶尔丹集兵三万,扬言要联合俄国军队进攻喀尔喀蒙古。康熙帝命令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备边,调集军队进行防御。六月,噶尔丹进入乌尔会河以东地区,与阿喇尼的军队遭遇并取得胜利。七月,噶尔丹在乌珠穆沁的乌尔会河之战中击败了常宁的军队。随后,噶尔丹率军屯兵于乌兰布通。八月,清军在福全的带领下向乌兰布通发起进攻,经过三天的激烈战斗,最终大败噶尔丹。噶尔丹率余部逃脱。

1691年,噶尔丹试图重新组织力量,并派遣使者到西伯利亚叶尼塞河流域的图巴河沿岸图巴族聚居区活动,寻求支持。

1692年,噶尔丹多次致书康熙帝,要求将喀尔喀七旗蒙古牧民发还给他统治,但均遭到拒绝。

1695年,噶尔丹再次试图发动进攻,但被康熙帝预先得知,采取了应对措施。1696年,康熙帝亲自指挥三路清军,约定夹攻噶尔丹。五月,清军西路军在大将军费扬古的率领下,在昭莫多(今蒙古乌兰巴托以南的宗莫德)大败噶尔丹,几乎全歼其主力,噶尔丹仅率数十骑逃亡。

昭莫多之战后,噶尔丹的处境变得十分艰难。他的部众四散逃亡,伊犁河流域已被策妄阿拉布坦控制,土尔扈特汗国的阿玉奇汗与策妄阿拉布坦结成反噶尔丹联盟,沙皇俄国也拒绝接纳他,回部、青海、哈萨克等地也与他断绝了联系。清朝还封锁了通往青海和西藏的道路,使得噶尔丹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六、兵 败 病 亡

1696年,噶尔丹的势力已经大大削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这一年的十月十二日,噶尔丹派遣寨桑格垒沽英出使清朝,试图诈降以争取时间。然而,康熙帝坚信噶尔丹真心想要投降,因此在十二月二日(12月25日)遣回格垒沽英,并限令噶尔丹在70天内亲自前来投降,否则将亲自率军讨伐,绝不中途停止。

不久之后,噶尔丹的儿子塞卜腾巴尔珠尔在哈密被捕的消息传到了北京,这进一步证实了噶尔丹的困境。1697年上元节期间,康熙帝根据这一情报判断噶尔丹可能也将有所行动,因此决定第三次亲征,抵达宁夏地区准备应对。

1697年三月初,噶尔丹流窜到阿察阿木塔台地方,当时跟随他的亲信仅有阿拉尔拜、讷颜格隆两人,其余随从不超过百人,而且大多缺乏物资,生活极为困苦,只能捕猎野兽为食,有时甚至不得不宰杀自己的马匹和骆驼来充饥。康熙帝派遣两名准噶尔人前往劝降,但被噶尔丹拒绝。

1697年闰三月十三日(4月4日),噶尔丹在科布多地区的布颜图河边的阿察阿木塔台地方病逝。在他去世后,随从丹济拉等人火化了他的遗体,并携带骨灰与噶尔丹的女儿钟察海准备向清朝投降。然而,在途中遭到了策妄阿拉布坦派遣的堪都等人的追击,噶尔丹的骨灰、女儿钟察海以及一些重要人物如诺颜噶隆、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等均落入策妄阿拉布坦手中。

丹济拉和他的部落成员失散后,在哈密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并一同投降了清朝。清朝将他们安置在八旗察哈尔内。为了确保噶尔丹的骨灰和女儿钟察海的安全,清朝采取了断绝与策妄阿拉布坦贸易的措施作为威胁。这一策略最终奏效,策妄阿拉布坦在1698年(康熙三十七年)8月和1702年(康熙四十年)分别将噶尔丹的骨灰和钟察海送给了清朝。

四、结语

噶尔丹的一生,是草原英雄与佛门弟子的双重写照。他既是蒙古社会发展的推动者,也是战争与破坏的制造者。他的故事充满了矛盾与传奇色彩,让人既敬佩又惋惜。在历史的长河中,噶尔丹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蒙古高原的史册上,成为后人研究与探讨的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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