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绥正试戴着首饰,其实无论是怎样的首饰,华贵或者是更华贵,在她的面庞下,都不过是衬托。
见辛夷来了,她笑着拉过辛夷,向她展示着自己的一串银宝塔耳环,问道:“这一串如何?”
路辛夷见她这般高兴,心中也不由得欢欣,扫一眼看去,见一套月国传统耳环,正是松石制成,便道:
“女君身份尊贵,面容又好,当真如同天上的明日让人挪不开眼。月君说到底还是月国的子民,若是女君也只是月国的日神,想必月君会爱女君更甚。”
涂山绥听了,随即莞尔,便放下自己的银塔耳环,拿起那松石月国耳环,戴了上去:“是了,月君倡导节俭过节,这一套也更符合他的审美。”
说罢,二人吐了吐舌头,相视一笑。
绥拉过辛夷的手,侍女上来为她整理头发,她捏了捏脖子:“小路,还好你来了,要不然,这一天我不知道有多无聊!泠今日倒是办了件大好事,一改我往日对他的看法呢!”
路辛夷伸出手,替绥托住了她的大发饰:“泠哪里有这么好,还是女君安排的妥当罢了!”
涂山绥只当她是一番恭维,见她给自己托着头发,又不由得笑道:“敢在女君脖子上动手的人,你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辛夷憋着笑,故作无奈道:“确实如此啊,古今女君第一宠爱之人,宠臣,宠得无法无天的那一种!”
二人随即又哈哈大笑一番,突然,绥坐正了,将辛夷的手拿下来,攥在自己手心里,凑近了低声问道:“说真的,泠对你如何?”
辛夷只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脑中闪过泠的面庞,还是觉得不寒而栗,可毕竟她不想让绥牵扯进这件事去,便笑道:“还好啦。”
绥见她欲言又止,心下明了三分,坏笑道:“按理来说,你一个剧场的老板,就按城中数一数二的生意人来说,能嫁个世子也不错了。我见他整日眼睛都在你身上长着,不如我请君上为你二人赐婚吧!你以后有个名分,也更有利于生意的开展!”
辛夷大惊:“万万不可!”
绥随即满脸疑惑,见她不解,辛夷才为难道:
“实不相瞒,女君,我……我已经有过一次婚姻了。”
绥瞪大了眼睛,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心里建设好久,才自嘲道:“是了,你们妖类看不出来年纪,早早定亲也是有的。”
她又看向辛夷,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这样说来,我倒有些好奇,是哪位儿郎这样好命,能娶到我家辛夷了。”
二人又闲扯八卦了半天,等绥装扮好,宴会开始,辛夷又被安排回了泠的身边,遥遥相望之际,绥向辛夷眨了眨眼,二人自是笑意不可掩。
等宫中的乐师表演完了,绥当即提出,请花花剧场的路老板为大家演奏一曲,众人欣然同意。
路辛夷抱着琴上台前,领着花花剧场那一队乐师。
她先奏一曲《鸿雁》,悠扬的前奏,与那首《乌兰巴托的夜》相似,无不彰显草原的辽阔与苍茫。
而与之前那首不同的是,这一首无论在调子上,还是在歌词中,都不只是幽怨的思念,更多的,反而是一种队自由的向往,和对人生变换的豁达。
心中有安,心中有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种平和与阔达。
然而这种阔达不是放手,而是草原人民特有的身归自然,与自然合一的心胸,无论是苍天还是大地,都是温柔的惦念,风里都好像夹杂着阿妈的叮嘱,阿爸的烟草香味。
当唱到“今夜不醉不还”的时候,在场众人无一人不是寂静的,举着酒樽的手忘记了抬起,甚至好像连呼吸也忘记了一般。
路辛夷随即不再唱,而是由乐师尽情弹奏,已经有旧月国部落的人,开始随着音乐的悠扬扭动身躯,他们闭上眼睛,仿佛可以在风里阵阵马奶酒的香味中,听见马蹄奔跑的声音,看见草原上羊群如白棉花扎堆,看见冬天的羊奶,热气腾腾地从桶里倒出来。
弦乐往往比管乐更能拉动人们的心弦,月君也闭上了眼睛,人往往只有去国怀乡之时,才能感知故乡的美丽与包容!
他们的脑海中,浮现的是热气腾腾的奶香,是草原姑娘乌黑结实的麻花辫,是那一坨坨高原红中绽放的笑脸。
那种亲切与温暖,是无论打多大的土地,无论多少金银财宝,都无法交换的!
一曲毕,坐中有人掩面垂泪,手中的马奶酒一下子变得苦涩,女人们转过头去,男人们则眼眶泛红,注视着前方的天空,沉默良久。
路辛夷上前,再拜:“草民斗胆,请再献一曲,以贺月君、女君新婚之喜,以祝今日不醉不归之宴!”
那森放下了酒杯,先与众人一齐鼓掌,而后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便再请路老板献上一曲!”
路辛夷摆好琴,望向四周众人,这其中不乏有景国人,虽然,方才的曲子他们的感受不如月国人感受更深一些,可他们心中的感伤,也并非可以随意被忽略的。
天灰蒙蒙的,路辛夷起手,今日,便要拉动这琴,驱赶这厚重的乌云!
心安即是吾乡!
她心里一下子有些恶作剧的念头,曲风一变,拉起了自己小时候听大人们唱的《酒歌》,这是父亲教她的曲子,实际上,她也只会拉这么一首。
一开始是月国语的开场,自从月君不准大型演出时再长篇的月国语后,月国人很少再听到这么纯正的月国语了,因此,前奏一出,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
是祝酒歌!
欢快的节奏,加上动感的节拍,方才的忧愁与不痛快一扫而空,此时此刻座中的武将再也不想拘束,他们举起酒杯,互相祝福,含泪的眼眶里,充满了豪迈。
几个景国旧臣见状,也与众人举起酒碗,月君趁此机会与众人共同举杯,不知道是谁指挥了那些跳舞的姑娘,她们一个个穿着月国的服装,腰间缀满宝玉美石,从屏风后走出来,在宴会众人间扭动腰肢,举着酒坛子,路过哪只空碗,就俯下身去斟酒。
一时间,宴会上热闹非凡,热气腾腾一片。
路辛夷索性也不再拘束,一会儿唱着月国语,一会儿唱着景国语,两种语言混合在一处,倒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