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政前往牢房的路上，红建德从旁作伴。
红建德头上裹着纱巾，比之前还要狼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口中还在不断喊“疼”。
“活该！”
江政狠狠地挖他一眼。
昨日尴尬收场，江政与红建德的关系却更进一步，偶尔打趣，谁也不会怪罪。
“江公子有所不知。”
红建德喊冤道：“我那么做，完全是为了红绫。”
江政揶揄道：“提前了解醉春楼的行情，待红绫长大，好把她送进去？”
“江公子这是什么话！”
红建德驳道：“想必江公子也看出来了，红绫虽然是我和我那婆娘的女儿，她却比我和我那婆娘小了太多。江公子是否以为，是我们生她太晚的缘故？”
江政摇头，不这么觉得，也没看出来。
俗世百姓或许如此，修者却不然。
修者的寿数与修为挂钩，只要修为足够，数百岁尚可童颜永驻，身遭重创，也能使修者提前衰老。
他们的表象，与他们的年龄并不对等，红建德那婆娘看起来三十左右，多半便是这个缘故，反观红建德并非如此，应该还有别的缘由。
红建德道：“实际上并非如此，红绫之所以比我们小了太多，是因为在她之上，本来还有两个哥哥。她那两个哥哥都在影部当差，只是天意弄人，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二人不幸双双陨落了。”
“我明白了。”
江政回道：“所以你不想红绫步他两个哥哥的后尘，想让她脱离影部，弃武从文，跟小柔姑娘学些琴棋书画？”
“江公子明鉴！正是如此。”
江政挑眉道：“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想法？”
红建德嘿嘿笑道：“男人嘛，都懂……都懂……”
“……”
江政默然，不是太懂。
红建德朝江政靠近，低声道：“不过红绫跟那疯婆子一样，是个尚武好战的主儿，她进入暗部，更多的目的是为她两个哥哥报仇。这种前提下，我劝得动小柔教她，却劝不动她弃武从文，江公子能否帮在下一个小忙？”
江政不解道：“我如何帮你？”
红建德声音拉的更低：“我听说，玲珑大人落难之时，是江公子把她救下来的。江公子在九幽劫狱里如此特殊，也是玲珑大人感恩戴德的结果。所以我想，能否请江公子出面，向玲珑大人求个情，让她把红绫逐出影部？红绫一旦被逐出影部，多半就不会……”
“红典狱长！”
江政神色一厉，冷声道：“交情归交情，你若再这般肆无忌惮的调查我，该撕破脸的时候，江某绝对不手软！”
“……”
红建德面色一黯，顿时哑然，面上带几分惶然，还有几分失落。
“是是是，江公子说得对，在下再也不敢了。只是，把红绫逐出影部的事情……”
江政回道：“父女的事情江某不懂，不过江某觉得，既然红绫已经长大，可以明辨是非，接下里的道路，还是让她独自决断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般劳神苦思，不一定好。”
江政暗暗咬牙。
别人家的父亲，为了子女殚精竭虑，自己那父亲，甚至不知长得高矮胖瘦！
隐蔽之处，红绫也在暗暗咬牙，同时长舒一口恶气。
“死变态，还算说了句公道话！”
牢房门前驻足，红建德未能得偿所愿，对江政依然不敢怠慢。
“江公子当心，这里关押着一个蜃魔，四阶二层境的修为，颇有手段，与之前那些死囚截然不同。”
“晓得了！”
江政淡然摆手，敦促红建德离去。
红建德徐徐退去，心中多有不解。
“儿孙自有儿孙福？什么意思？”
还有让他更不解的。
玲珑大人安排江公子过来，究竟抱着什么想法？
特别是被他处决的那些死囚，尸体都到哪里去了？
牢门打开，江政踏步而入，房门反锁，眼前的景象让他微愣。
牢房不像牢房，像百花丛生的亭台楼榭。
死囚不像死囚，衣衫华丽脱俗，像个闲鱼野鹤的世外高人，还是个女囚。
女囚慵懒地斜躺在花草之间，亭台楼榭为其做衬。
见到江政到来，女囚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瓷碗，淡然一笑，碗中清酒一饮而尽，又冲江政招了招手。
“这位公子，可否与妾身共酌？”
江政不为所动，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
魔族是个大的种族，在其之下，还有数量繁多的一应分支。
如炎魔一族、沙魔一族、石魔一族……
曲玲珑是个水魔，水属神通是她的本命神通，碧水玲珑王的尊号也因此而来。
眼前这个蜃魔，本命神通多半是制造幻象。
“案宗记载，你钟情一个魔尊公子，后来那公子始乱终弃，你因爱生恨，既不能斩杀那位公子，便把你们的孩子生生煎杀，同时荼毒那公子的诸多妻妾，让她们男不男、女不女，挑断手足，浸入猪笼，被蟥蛭摧残致死，是也不是？”
女囚玩味笑道：“始乱终弃便是重罪，妾身这么做，岂不是理所应当？”
“有罪的是那魔尊公子，他人无罪，你们的骨肉更是无辜，为母不仁，九幽劫狱都容不下你！”
江政信手一挥，幻象散尽，眼前出现的，是被钉在玄铁柱上的另一幅面孔。
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女囚的脸面已被刮花，难掩神情之间的恶毒。
女囚露出白森森的獠牙不停阴笑，长长的指甲在玄铁柱上留下爪痕，刺耳的声音让人不适。
江政大皱其眉。
“现实中的你，与你那黑心无二，同样丑陋。老魔！”
……
返回小竹楼的路上，江政的心情略显复杂。
吞噬女囚之后，江政步入四阶二层境，女囚被吞噬的整个过程，却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也没有伸冤。
这让江政不禁在想，如果女囚没被始乱终弃，现在又是什么处境？
甘居幕后相夫教子？
还是泯灭人性的荼毒后宫？
一念神魔，江政想不明白。
小竹楼近在眼前，竹楼内传出一声厉叱。
“死变态！你给本姑娘看好了！”
江政一愣。
红绫？她怎么会在这里？
今日没发现她的踪迹，江政还以为昨天把她恶搞怕了，暂时不会监视自己了。
江政望向老魔，老魔无辜摇头。
“别看我，我也不知情。”
红绫面前三粥一碗，还有红艳如血的一份果酱，粥和果酱倒入碗内，大力搅拌，动作手法看着眼熟。
红绫举起碗来豪饮而尽，舒展手足，平静如常。
“看到了吗，死变态！就这，本姑娘一次能喝十份，绝不再轻易呕吐一口！”
“……”
江政、老魔神情一滞。
怎么不把你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