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雾散瑶光曙10

文菁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刚讲完第一句话时,徐晟忽然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了,对于她所说的完全没有听得进去,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脸『色』微红,打断文菁的话道:“菁儿,我……我先到外面凉一凉!”未及回答,徐晟急忙跑到外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好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平静了下来。

他有点尴尬地回到屋里,文菁疑『惑』问道:“晟哥哥,这天气挺凉快的,你怎么突然变热了?”徐晟虽有些难为情,却也如实相告道:“我……我刚才突然有种念头,想……想……”“想怎样?”文菁一双明眸凝视着他,微笑问道。

“我……想把你抱在怀里,然后亲你……”徐晟涨红了脸,接着说道。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已然使得她略微有些害羞,微微低头。

文菁站了起来,慢慢地凑到徐晟的耳边,轻轻向他耳畔吹着清淡而又无比怡人的幽香,这个细微的动作差点让他窒息。

徐晟完全陶醉在最心爱的女孩的芳香之中,无法抑制住内心的燃烧,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对着她纤细修长的柳眉吻了起来,接着又吻过吹弹可破的脸蛋,两人火热的嘴唇终于碰到了一起。刹那间的甜蜜使她娇躯也跟着一颤,丝毫没有反抗的意念,顺从地让两人舌头交织在一起。文菁湿润、柔软的香唇被他紧紧封住,然后再被轻轻咬开,热恋中的人互相之间初吻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二人闭上眼睛,在缠绵的舌尖上暗渡香津,再也不愿意分开。每一次舌尖的相绕都让文菁芳心一阵酥麻,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底里扩散开来。

徐晟含着她的玉舌,在自己口中好似要融化了一般。耳鬓厮磨之间,他渐渐『迷』醉,双手不由自主地『摸』索着,从她胸前的柔软一直往下,碰到腰间的软缎,想要轻轻解开。文菁在深深的陶醉中亦察觉到了这一举动,明眸微微睁开,在眼光的移动中与他四目相碰。

徐晟心念一动,突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将她从怀中放开,微微脸红道:“对……对不起。”文菁对他甜甜微笑,泛红的面颊在油灯下显得更加『迷』人。

此时的徐晟逐渐恢复了理智,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文菁微嗔道:“晟哥哥,这下子你能用心听我讲算术了吧。”徐晟点点头,应道:“菁儿,你快讲吧,我现在内心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你来讲吧,我可不想过不了外公那一关。”

二人重新坐了下来,靠在一起,文菁认真道:“用『毛』笔来写不利于计算,当前的这种计数方式也不太方便,所以这个很少有人去钻研。但我个人觉得算术非常有意思,也花了很多精力把前人写的相关书籍基本都看完了。”徐晟信服不已,以敬佩的眼神望着她。

文菁道:“等以后有空闲时间了,我一定会花更多的时间放在上面,争取在先贤的基础上把算术再向前发展一些,也算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做点自己的贡献了。”徐晟道:“菁儿,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可以的!”

文菁开玩笑道:“小女子多谢徐爷谬赞,今天讲一讲其中的‘物不知数’吧,这也是去年在寒山寺的时候塞外侠僧提到过的那个问题。”徐晟一听,立刻来了兴趣,道:“当时你怎么那么快就说出了答案?”

文菁解释道:“书上说‘凡三三数之剩一则置七十,五五数之剩一则置二十一……’”过目不忘的她对书上的文字记载信手拈来,且把《孙子算经》中提供的解法给徐晟解释了一番。

正当他叹服之时,文菁又道:“其实这题本质上是个‘相同余数’问题——”“何谓‘相同余数’?”徐晟自是不解。

文菁道:“由于三七之数都余二,则找出相同余数的最小数二十三,本题又特别简单,二十三自动满足,第一个满足后,加上三五七相乘的倍数也就满足了;就算二十三不满足,也只需在此基础上不断地加二十一即可很快找到答案。”

徐晟赞道:“你这种办法倒是比书里面解法还快,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文菁却变得有些腼腆,小声道:“这‘相同余数’四个字嘛,算是我自创的方法了。”

徐晟更是惊讶不已,在似懂非懂之中,文菁又教了他一些算经中的其他问题。

二人靠在一起,十分惬意,因为前段时间烦『乱』不已的种种谜团都犹如拨云见雾一般,得以重见天日。他们等待的就是明天在周侗的寿宴上,一并向前来的各派豪杰解释清楚。

不觉已近子时,文菁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文房四宝整理好,回到自己房中,准备入睡。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困,而是脑海中仔细回忆着刚刚的一段美妙时光——毕竟就在那不经意之间,她献出了少女才有的宝贵初吻。

文菁静坐在桌前,一双星眸似水般灵动清澈,浅浅的酒窝在略带娇羞的小脸上隐隐呈现,嘴角微微上扬,精致的五官构成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足以让世间任何一个人都由衷地感叹不已,只能把这种浑然天成的美归结为上天的神来之笔。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准备吹灭油灯睡觉时,忽感觉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想起了缓慢的叩门声,伴随着的是徐晟唤她的声音。

文菁听他声音中带着几分急促,连忙走到门后。甫一开门,就感觉到一阵扑面而来压抑气息。徐晟一把抱住她,低声道:“菁儿,咱们赶紧走,这里似乎不太妙!”

文菁同样也感觉到了,以眼神回应了他。外面一片夜『色』,只剩江面间或闪现出来的波光粼粼。二人没有走楼梯下去,而是施展轻功直接跳到了地面。

刚刚站定,就听得身后“轰”的一声,二楼他们所在屋子被一股强势的力量打倒。紧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是房屋内部的木头瓦片下落的声音。

这一下,客栈里面油灯纷纷亮起,随之而来的是各式各样的人声。二人心想着此地不宜久留,无暇去看热闹,立刻转身而走。

没几步,又是和刚刚在客栈一模一样的压抑气息再次袭来。这一次,他们看清了,前面的林中站着一个黑影。徐晟心自一惊,拉了文菁的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跑。

二人刚刚转身,猛然见到那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正前方,转头再去看方才的方向时,已经是无人站在那儿了。也就是说,在这眨眼之间,那人像是使了“瞬间移动”的办法,一下子就换了位置,并且让他们毫无察觉。

徐晟心中不寒而栗,额上渗出丝丝汗水。他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镇定地问道:“敢问前面是何方高人?”声音中却带了一些颤抖。

那黑影没有回答,刹那间就闪到了二人身前。紧接着他双掌缓缓而动,以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朝二人拍来。

二人不敢怠慢,在他出招之前先动了手。文菁使的是锁蝶剑法中的一招“纵转奇门”,在灵动中剑尖奇谲诡变,直接朝那人手臂而去,未料还未近身,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震开,身体朝后飞去。就在文菁出招的同时,徐晟也是如影随形一般,使出一招“惊弓之鸟”欲向他的手臂抓去。一样的是,他也没能够靠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噬在身上,重重地摔倒到一丈开外,五脏六腑跟着一阵翻滚。

二人摔的地方相隔很近,缓缓爬起来后同时问了对方一句“你没事吧”。那黑影双掌继续蓄势,又向前走了两步,以低沉的声音道:“现在没事,马上就有事了!”

一句话之中,文菁赫然听出,正是北派副教主张千的声音。听出声音的同时,她心中更是骇然:“对方没有刻意掩饰声音,摆明了是无法躲过这一劫了。”

张千望着文菁,冷笑道:“杀你这样一个美貌的小姑娘还真有点不忍心,只可惜某没有子嗣,不然我们南北可以结亲的。”说话之时,又上前走了两步,已来到她的面前。

“若是以后文教主查出了这是张某人所为,再来和我斗个你死我活吧!”张千阴笑着,暗“哼”了一声,双掌向前拍出。

眼见张千一掌已经要拍到文菁身上,徐晟一个疾步,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将她撞开,胸口直挺挺地受了这一掌。

张千没有料到在最后关头,徐晟会突然冲出,“哦”了一声,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先成全你,反正今天夜里有的是时间!”

本来以这样巨大的力道,徐晟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后面飞去。张千左手一伸,急切抓住他的右肩,稳住了身体,右手使出了无比威猛的寒刃手,朝他的左臂重重地劈了下去。

一连两记之后,张千心道:“这小子多半是活不成了!”左手轻轻一推,徐晟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一旁的文菁将整个过程目睹得清清楚楚,瞬间泪水就滑落了下来,失声道:“晟哥哥!”急忙上前,在他身体倾倒的过程中牢牢地抱住。瞧了一眼他的左臂,鲜血霎然喷出。

文菁已全然不顾张千的攻势,紧紧抱着他,慢慢蹲了下来。张千冷笑一声,以一股排山倒海之势直冲二人而来。她闭上了眼睛,心中喃喃道:“晟哥哥……”

就在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时,只一刹那,一条人影闪了出来,挡在他们的身前,勉强接住他的这一掌,高声道:“武大哥,这位高手你且来会会他。”

张千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武松来到了这儿?要是他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心想着出来的目的虽然没有完全达到,但也算是差强人意,便笑道:“后会有期!”转身而走。

文菁听出了来人是燕青的声音,坐在地上,扶着徐晟,见他脸『色』惨白,而左臂鲜血如注,一时没了主意。徐晟微声道:“我的左手臂……没……没了……”文菁掀开他手臂破损的衣服一看,顿时也吓得脸『色』苍白,呆了半晌,才以颤抖的声音道:“晟哥哥……”泪水渐渐湿润了眼眶。

此时,燕青已察看了一下四周,确信张千已走远后,回来察看徐晟的伤势,左臂被寒刃掌切去一大半的口子,只剩少许连着,分不清是骨还是肉,而鲜血兀自不停地流着。他心中暗道:“这只手臂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废了!”

文菁在慌神中终于稍微缓过神来,拿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地包扎,不一会儿,鲜血再次染红了雪白的手帕。她的眼泪又多了起来,而再看徐晟的神情,又微弱了不少。

燕青果断道:“得找医生来!”他的话一下子惊醒了文菁。她急忙哀求道:“燕叔叔,我求求你了,你赶快动身去找薛道源神医,我带着晟哥哥去前面那座破庙等你。”

燕青惊道:“莫不是那位江南神医?”文菁点点头,连忙又从怀中拿出太阳镯道:“拿着这个先在这杭州的明教分坛打听薛伯伯的行踪,一有消息马上去请过来。”燕青接过,安慰道:“小丫头,你就好好照顾徐贤侄,我这就出发。”

惶恐之中,文菁望着仅仅几丈开外的破庙,显得是那么的遥远。她在徐晟耳边轻轻地问道:“晟哥哥,你可以站起来么,咱们去前面的庙里安歇。”

徐晟没有回答,以右手撑地,摇摇晃晃着身体。文菁察觉到了他的用意,尽力扶着,让他勉强站起。

徐晟全身无力,大半个身体都靠在她柔弱的身躯上。文菁搀扶着他,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

尽管才几丈远,却花费了很长时间。来到破庙门口,文菁抽出一只手来,用力推向木门。随着“吱呀”一声,一股『潮』湿的霉味散发了出来。她提醒道:“小心脚下的门槛。”

二人连跌带撞地进了庙中。文菁一看,一尊凶神恶煞的判官像横在地上,甚是恐怖。若是平时,她决计不敢进去歇息,而现在为了徐晟,只能将恐惧搁在一边,咬牙往前走。

来到一块较为平整的地方,文菁小心翼翼地将徐晟放下,让他躺在地上。她又转身出了庙门,准备抱一些干草进来。

此刻已是后半夜了,文菁一个人置身于荒郊野岭之中,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发怵。刚刚抱起一剁草,俄而又是一阵阴风吹来,吓得她即刻将草扔在了地上,朝着庙门的方向后退了几步。

再看周围时,依旧是阴森森的茫然一片,万籁俱寂。文菁忽然心中一动,开始责备起了自己:“文菁啊文菁,你怎地如此胆小?你难道忘了晟哥哥还在那里受苦么?”一想到这里,她不管不顾地重新将那堆草抱了起来,又从附近其他地方捡了些,这才匆匆回庙中。

刚踏进庙门半步,她听得徐晟微弱的声音道:“菁儿……菁儿……不……不要走……”文菁急忙将干草仍在地上,双手扶着他的脸,在耳边道:“晟哥哥,我在这,一步也不会离开你。且让我先关了庙门,好么?”

徐晟浑浑噩噩地微微点头,文菁回去将庙门关上,又拿干草垫在了他的身下。等到这些都忙完后,她坐在地上,重新将徐晟的上半身抱在怀中。

徐晟小声道:“热……好热……好闷……胸口……冷……好冷……左臂……”文菁听着徐晟小声的*,心如刀割般难受,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轻柔地伸出一只手来,『摸』着他的胸口,感觉似火炭般烫手;忽又觉得身上碰到他左臂的地方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心中又是一凛,那手帕包扎之处已是一层冰霜。面对着热和冷交织的状态,她一时没了主意,抱着的手渐渐松了些,却听得徐晟又道:“菁儿……抱……抱紧……”文菁闻言,双手将他抱得更紧了,也不知这样对伤情是有利还是有害,只得坚决地说道:“晟哥哥,不管冷还是热,我都抱着你,决不会放开!”

文菁抱着他在地上呆坐了半个时辰,一直在默默地哭泣,徐晟渐渐转入半昏不醒的状态,口中间或叫唤着“菁儿”。每叫一次,她心中都增加了一层恐惧,她并不是为徐晟微弱的生命气息而感到恐惧,而是由于如今的这种孤独和无助而害怕。

文菁心中暗道:“就算是断臂也不会如此这样,肯定还在前面一掌中受了严重的内伤,若是晟哥哥今晚在我怀中停止了气息,那菁儿也随后跟你而来吧。我们说好的,一起生,一起死,黄泉路上依旧作伴!”想到这里,她以左脸贴着他的右脸,小声地啜泣。

文菁就这样一直拥抱着他,怀中的他是今生今世的挚爱,自己的一切只为他,包括为他而活、为他而死。相拥着过了夜晚,迎来了清晨第一缕曙光。她眼中噙着泪花,紧咬着嘴唇,默然无言。

忽又听得徐晟道:“菁儿……我想听你那甜……甜甜的声音……唱一首歌……”文菁心中暗道:“我这个时候哪有心情唱歌?”却是应声道:“好,晟哥哥,我就唱首歌吧!”轻轻哼起了一段歌谣。

刚唱了两句,声音就变得断断续续,徐晟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菁儿,我暂时还死不了……你唱的歌很……好听……”话未说完,再度昏『迷』过去。文菁强忍住泪水,继续哼着歌谣,心中却是无比焦急,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为了徐晟能够活下去,也为了自己有活下去的勇气,她只能时断时续地哼着歌,无尽地等待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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