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话题转的太快,淮纵傻了眼,哭笑不得:「我爹这辈子就喜欢过一个人,那就是我阿娘。」
原以为这样的回答会惹来岳父冷眼,哪知徽王爷气定神闲地点点头:
「我与你爹娘乃至交好友,就连阿瑾都是你爹介绍与我认识的。凛春侯淮夙,当之无愧顶天立地的真男儿,阿瑾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我那会并不这般想。」
「乍然听到阿瑾与你爹表白,我气得挑剑与你爹决斗,可想而知,结果惨败。」
「少年挫败,还是当着心上人的面,我气急之下想同你爹割袍断义……」
淮纵睫毛微颤,暗暗腹诽:原来威震四方的徽王爷还有这么熊的时候?
萧悬并不觉得自己熊,他继续道:「那会阿瑾就站在不远处,温温柔柔地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扶起,她很失望地看着我,带我往无人之地说了些悄悄话。你猜她说了什么?」
「这……」淮纵打起精神来:「岳母那样好的人,定然没有指责您。少年挫败的滋味不好受,她肯定安慰您来着。」
萧悬语气轻柔:「不错。她很用心地安慰我,还同我解释了为何会喜欢阿夙。」
「在她看来,凛春侯淮夙,铁骨铮铮,人这一辈子,要么成为英雄,要么辅佐英雄。她看出我对她有意,没觉得哪里不好,但就在下一刻,她温声细语地拒绝了我。」
萧悬扬眉:「你再猜一猜,她为何拒绝我?」
「……」谁能想到听个故事还要频繁地回答问题呢!
然岳父问话,淮纵不敢不答。
这辈子所有的聪明劲都用在了这会儿,关系到能不能带着阿行双宿双飞,她委实不敢大意。凝眉思索片刻,慎重道:「拒绝您,是因为看不上您。或许您很优秀,但不是她想要的。」
「对。她骨子里崇慕奋勇杀敌捍卫疆土的将军。」
提到这段从未与人言说的往事,萧悬面容明净,眸光赤诚,慢慢的,那双深情的眼睛染了一缕哀伤。
「她之所以崇慕将军,因她自幼被人从战场捡回,捡了她的那人,是位有慈心的老将军。」
「而那时的我,天家贵胄,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闲散富贵王。她晓得我胸无大志,所以拒绝了我。」
「一个铁骨铮铮肩扛社稷,一个在富贵窝里养得疲懒安逸,只要不傻,在我和阿夙之间,自然会选择阿夙。」
「输给阿夙,这没问题。可若连心上人也输了,活着还有什么劲?」
徽王爷眉眼浸出三分傲气:「本王十四岁遇见阿瑾,十六岁从军,沙场点兵,多少次死里逃生,可等我真的成为将军,才惊觉做不做将军其实无所谓,阿瑾爱重的,是一颗仁心,是愿为天下太平捨身求仁的男儿担当!」
「她一直在推着我前行,也是她成就了我。」
「娶了她的那晚,她含笑告诉我,我没辜负她的期待,我已经做到了她心中的最好。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为我那些年所有的努力做了最完美的註解。」
「之后我才晓得,将她捡回的老将军只养了她八年就战死沙场,八岁那年,她再次无家可归。跌跌撞撞,凭着根傲骨,不屈不挠长成令人惊艷的模样。」
「她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她说了多久,我就哭了多久,我难受地恨不能代她受那些苦。」
「可再难受,又如何呢?」徽王爷意有所指道:「这就是相识太晚的遗憾。而你和阿行,不存在这种遗憾。」
「阿纵,你要珍惜。」
「每一段感情想要修成正果,暗地里不知要结下多深的缘分,才能在这一世,有这么一个人,惹你哭惹你笑,让你牵肠挂肚,让你寤寐思求。珍惜二字,说来容易,真正做到,难。」
长风拂过衣袍,威严深沉的徽王爷眼底漫开浓郁的寂寞:「阿瑾走的时候握着我的手嘱咐我好好待自己,我有好好待自己,但你知道吗?失去了那个人,那些快乐热闹也就跟着失去了。」
「此后她不在的岁月,再长的路,你都要学会孤身行走。」
「阿纵,你年纪尚轻,或许不懂该怎么珍惜,若你哪日厌了阿行,恼了阿行,你得记得多想想。」
「想想你是怎么哄得她对你死心塌地,想想你离了她,还能不能活,想想你们天真肆意的那些年,你们有那么多惹人艷羡的记忆,要珍惜啊。」
「你若爱她,珍惜她就是在珍惜你。夫妻一体,这道理,余生你得慢慢去体会。」
「我不会负阿行!」淮纵掷地有声地抛下这句话,徽王爷清清浅浅地笑了。
他笑起来和萧行有那么五分神似,睥睨、散漫,仿佛天底下所有的难事不过头顶飘过的一朵浮云。
萧悬笑她:「年少轻许诺,阿纵,光说不行,要做。」
「你说爱她,我信。你说会一生一世珍惜她,我也信。从我放开手的那一刻,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信。知道为什么吗?」
淮纵攥紧掌心,动了动嘴唇:「为何?」
「因为阿行爱你。」
「知女莫若父,她每一日的成长变化做爹爹的都会看在眼里,她四岁与你相识,乃至之后的每年,哪怕你们骂战的那三年,她都没有忘记你。」
「生辰那日她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为你点一盏河灯,会在得知你生病时偷偷跑去祈福,她为你落泪,为你欢心,她生性矜持,却能爱你爱到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