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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不比风景秀丽的高山,身在霖泉宫,蔺妃仍觉得心浮气躁。

那股热意窝在心尖,她随手将冰镇的酸梅汤捞过来,狭长的眼睛轻轻上挑,带着三分不屑,七分自嘲:「怕什么?退下吧。」

宫人鱼贯而出,暗地里皆松了口气。来了这霖泉宫伺候,谁不晓得蔺妃娘娘性子阴晴不定,说翻脸就翻脸。

饮过酸梅汤,那股火慢慢消下去,蔺妃身子倚靠在摇椅,惬意地眯了眼睛。

她最是怕热,又赶上被萧行掌掴,若换个人来早被她扔到乱葬岗餵狗,但打人的是萧行,萧行是谁?徽王嫡女,太后最宠爱的小辈。

萧行摆明了要让她吃哑巴亏,她要不管不顾地一巴掌扇回去,莫说太后会雷霆震怒,纵是一向荒唐的陛下也不会饶了她。

蔺妃从果盘里取了晶莹剔透的荔枝,望着那枚荔枝,不知在想什么,眼里光芒流转,看起来不大正经。

尝过荔枝的甜,吐出圆润的果核,蔺妃懒洋洋起身,扭着腰肢踏出宫门。

昏暗的角落,宫墙绿柳,只听一人轻轻吹了口哨。

按照约好的时间前来,蔺妃单刀直入,没心思闲聊,冲着隐在暗处的人道:「确定是西山吗?人都准备好了吗?」

「凛春侯携郡主前往西山避暑,此事不算秘密。人手备好了,什么时候行动?」

「自要挑个良辰吉日。」

蔺妃捂着脸,眼尾闪过一抹阴鸷:「此次不仅要拿下凛春侯,我还要萧行身败名裂!知道怎么做吗?」

短暂沉默后,那人闷吭一声:「好。」

妖娆的女人一瞬收敛了周身冷意,眉间染了些许风情:「我要的人呢?」

一名斯文瘦弱的少年蒙着头被推到她身前,蔺妃体贴地握住他的手,嗓音说不出的腻味:「别怕,跟我走,我带你去玩点好的。」

感受不到对方的抗拒,蔺妃满意地笑了:「告诉他们,教他们争气点,若哪天能将凛春侯送到本宫榻上,有重赏!」

她作势要走,那人忽然开口:「等等!」

「又做什么?」

「故土难离,君上何时准在下回国?总该有个期限吧。」

「期限?」蔺妃嗤笑:「你听我的没亏吃,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知道你有能耐,但你想回国,难道我就想留在这鬼地方?」

「等淮家子嗣死绝,任务完成那天,奏疏之上,我自会为你表功。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相信你对君上的忠心。」

「别骗我。」

「把心放肚子里吧。老东西。」

她态度恶劣,眸底存着轻蔑,那人视若无睹。

蔺妃急着和少年玩乐,七拐八拐来到宫墙更为隐秘之地,幕天席地,别有一番滋味。

瞧这少年身上穿的儒服,显而易见是哪家书院学子,她倒也没客气,笑纳便是。

淮纵不肯要她,那她也没必要守着清白身了。

星月无边,夜色深沉。鸾国辽阔的疆域,一眼望不到头。黑暗带给人的感觉,又岂是刺激能说明白的?

直到夜色退去,推开窗,山雾朦胧。

一觉睡醒,淮纵轻合衣袍,梳洗过后负手来到窗前,想着昨夜做过的噩梦,一颗心不免生出忐忑。

此时天色尚早,萧行还在熟睡。

清雅整洁的小竹楼,菊花盛开,丝丝缕缕带着新鲜的明艷。淮纵笑着拨弄花瓣,指尖不可避免地沾了一点微凉的水渍。

内室寂静,淡色的帷帐被风吹得流苏微卷,想着昨夜萧行在软榻逗她的场景,年轻的小侯爷心里也存了坏。

走上前,掀开帐子,指尖点在萧行柔软的唇。凭着十几年来养出的胆子,她也只敢这般逗弄。

萧行作息极为规律,睡不够四个时辰,起床气大得能把家拆了。

闲来无事,淮纵坐在榻沿静静守着她,安安静静的萧行,看多久都不觉腻。

晨光透过小竹窗照进来,淮纵随手解下帷帐,藉此为她挡光,不想萧行在此时慢慢睁开眼:「阿纵……」

声音婉转轻柔,喊得淮纵眉间笑意愈深:「怎么这时候醒了?睡得可好?」

萧行怔怔看她,一时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你还记得十岁那年送我花环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淮纵一眼就看出她未完全睡醒,温声道:「那日我送你花环,说过会娶你。」

「还有呢?」

淮纵俏脸微红,目光落在她细白的手腕,不可抑制地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唇:

「我还说,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以后每年这时候都会陪你来西山,你喜欢游山玩水,我就随你游山玩水,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努力捧给你,宠着你,加倍珍惜你。」

萧行揪着她的衣袖:「那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记得。」淮纵视线慢腾腾落在她修长如玉的脖颈,落在她精緻秀美的锁骨,轻忽嘆息:「你说你喜欢我。」

「然后呢?」

「然后……」淮纵喉咙微痒,小声道:「然后我就亲了你的额头,说你是我的人。」

「阿纵……」萧行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放宽心。」她轻轻拍在她的手背,萧行缓缓合上眼。

清浅的呼吸声传来,淮纵好气又好笑的为她掩好被角,指尖无意划过萧行柔嫩的肌肤,她的心一颤,快速出了小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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