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在所不惜

草长莺飞,杏雨梨云,正是北国三月。北京城灯市口大街,青砖路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南门。

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座石狮张牙舞爪、神态威猛,旗子随风招展,朱漆大门,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顶匾额写着“南镇抚司”四个金漆大字熠熠生辉。门廊分坐着八名劲装结束的禁卫,个个腰板笔挺,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突然间后院马蹄声响,八名禁卫抢下石阶按刀肃立。

只见西侧门冲出五骑,沿着马道冲到大门之前。当先一匹马全身枣红,马勒脚镫都是黄铜打就,鞍上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左右岁年纪,脸似刀削、眼神冰冷。显出一股不怒自威之感。身后跟随四骑,骑者一色禁卫装束。

八名禁卫有一位抱拳道:“属下见过虞侯。”

中年男子眼珠冷冷一扫,“老规矩,竖起耳朵听,不得发问,北城沈练府宅抄家,男女老幼不许走脱一人,违着立斩不赦。”……

大栅栏街道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店铺传来阵阵吆喝声,街道上耍猴的、卖唱的、说书的、算卦的、卖蒜的……,热闹非凡。

徐平信步来到一家馆子,点了道清炒豆芽和苜蓿肉,准备小酌两杯,外间嘈杂地脚步声,三位衣着考究、足蹬官靴的男子在旁边桌落座,点了几个小菜,又点了坛酒,几人面带愁云,也不说话,端起酒碗直接灌了起来,不多时几人面红耳赤,眼神渐渐迷离。

呵呵,这几人一看就是某个部的堂官,估计是被上官呲哒,来这儿喝酒生闷气了。

果然,其中一位白胖无须男子道:“奸臣当道把持朝政阻塞言路,简直暗无天日,沈练主簿虽为禁卫,但为人忠正从未构陷残害过任何官员,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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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因为弹劾区区一介武夫,就落了个全家被抄的下场。”

另一个脸庞干瘦蜡黄的男微微一笑,“刘兄缪矣,虽说太袓立国时勒石刻碑相约不杀文官,但是你也不看看沈练参的谁?”

白胖男子:“不就是大同总兵仇峦吗?”

“不错,明面上是仇峦。”干瘦男子一捋胡须,“可你不想想,仇峦是为谁举荐才当上大同总兵?”

白胖男子张大嘴巴,“严…………?”

干瘦男子连忙四下观望一番,回头压低声音,“嘘……,切莫惹祸上身,听说沈主簿手中有仇峦收买鞑靼议和的账册,列位,账册如果落到圣上手中,恐怕和严……那位也脱不了干系。”

又一人道:“的确如此,风闻那位收了仇峦不少好处。”

白胖男子讶然失色,“原来如此,难怪那些仗义直言的御史上书替沈练辩解,也被下了大狱。”

干瘦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神情十分激动,“暗无天日,但你我萤虫之光又能如之奈何,听……听听说,徐階和杨博也不敢书替沈练说话。”

吁……,三人一阵唏嘘,又低头喝起闷酒。

不想严家权势竟强横如斯,外公徐階贵为内阁次辅,也只能避其锋芒。徐平正自慨叹,一家丁装束男子进来,过去俯身对他说了句,“杨御史传你过府,有要事相商。”

堂堂右都御史、当朝三大绝顶聪人之一,找自己这个小监生干嘛?事出反常必为妖,自个得小心从事,千万别着了这些老江湖的道儿。

徐平磨磨蹭蹭的来到杨府,门子通禀后回来传话,杨大人在后花园书房见他。

穿过三进庭院,又经过一段抄手游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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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池塘,徐平来至书房门外,刚想出声问侯通禀,里面传来争吵声,其中一人声音很像外公徐階。

“杨大人,我这人直来直去,从来不绕弯子,让一个孩子去诏狱探监,对他来说革去功名事小,说不定会引来杀身之祸、万劫不复。此事万万不妥,今后休要再提。”

“徐大人,我真看错你了,不料你真顽固不化,事急从权,与朝纲相比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况且这孩子与严世帆有另一层特殊关系……”

“住口,这孩子就是丁家骨肉,与严世帆毫不相关。”

“得了吧,老徐头,你休想瞒我,令媛那年去青龙寺进香,路上偶遇……”

“住口住口,老匹夫再敢胡说八道,小心立马与你翻脸。”……

难道我真是……,徐平不敢再想下去,果然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世,就把我一个当猴耍!

徐平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受人愚弄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他梗着脖子一把推门而入,对怔立当场的两人说:“哼,我不管你们是真吵还是演双簧,不就是让我去诏狱探监问话吗?这活儿我接了,是福是祸我兜着,但是我有个条件。”

杨博神色一动,忙问:“快说,什么条件?”

“告诉我,母亲上香时遇见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老杨头你不能答应。”徐階痛苦地蒙住脸。

杨博犹豫片刻道:“好,我答应你。”未几又转向徐階一揖:“老伙计对不住了,到时就算你杀了我,我也在所不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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