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三更鬼火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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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墙黑瓦的县衙大堂上,一片乌云正缓缓压来,棠梨置身雕花漏窗的阁楼内,也能感受到弥漫的湿意,到了傍晚十分,一辆通体乌黑的桐油马车,停在了县衙内堂,便立刻有马夫掀开帘子,去搀扶马车内的人。

刘公公从车内下来,他看起来年约五旬,因常年不见光,身材矮小,面白无须,倒是保养的极好,身材不瘦不胖,脸上也全无皱纹,堆起满脸笑意,看着十分亲切。

“盛大人,先接旨吧!”

盛从周面色淡然,撩起锦袍一角,垂首行礼。

“臣盛从周听旨”

大约是棠梨的职业习惯使然,会无意识观察来人的面部神情和微动作,虽然跟着盛大人一行人,跪在地上等接旨,余光也不由多瞟了几眼上首。

这动作悄无声息且不留痕迹,上方还是投来回视的目光,那上下打量的眼神,猎鹰般警觉,带着几分不可捉摸的深意,立时让棠梨脊背发凉。

在皇上身边侍奉的老人,怎可能有等闲之辈。

棠梨隐去存在感,将自己裹进素净的衣裙中,形如摆设般跪在人后。

那审视的目光也散去,清朗却略带尖细的宣旨声,在头上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千户盛从周,尽节用命,忠心耿耿,政事得当,贤良方正,朕深嘉其德才,特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掌锦衣卫军机大权,赋监察百官、捕奸捉邪之权,以辅纲纪佐朝政立天威!另钦赐绣春刀一柄,以昭其勇!”

“臣领旨,必谨遵圣意,不负皇恩。”

盛从周接过刻有龙飞凤舞,金辉闪耀的黄绢圣谕。

刘公公打开锦缎银盒,露出一炳刀身长直,不足三尺,通体寒芒的绣春刀,乌黑刀鞘翰墨飞扬,锋利刀刃如霜雪一般透亮,刀柄上祥云龙纹托起一颗碧绿翡翠,即便是不爱刀剑之人,见之也挪不开眼睛。

刘公公将锦盒递给盛从周,满面慈善祥和,盛大人,圣上还托我带句话给大人,说锦衣卫是天子的脸面,代表天子威严,盛大人一应决断,可先斩后奏,不必请罪。

棠梨跟着众人抬头,并不敢再打量那公公,却依然能感受到,他藏在笑容背后的森然冷意,不由微微一惊,去看盛从周的反应。

他面上不显,一如平常。

二人正寒暄间,又一辆马车驶进县衙,只是这马车看起来略微破旧,轮毂吱嘎作响,木质车身也有些斑驳,远山雨雾下,车夫勒紧缰绳,老马长吁一声,吐出一圈白气,一位身着素绢烟灰长衫的年轻男子,从车上下来。

他衣襟衫身,皆绣着碧绿的竹枝,看起来清风朗朗,素心如月,清净似莲,这便是来接替盛从周,料理后续工作的左都御史,苏拱之。

“苏大人,你的马车又修好了?”刘公公脸上笑容更甚,牵动着上扬的嘴角,现出几道几不可察的皱纹。

苏拱之点了点头,和盛从周互相见面行礼,苏公公也陪着笑说,“咱家本是和苏大人一块来的,谁知路上大人马车出了故障,咱家就只好先行一步,不想大人马车居然又修好了。”

棠梨细细看去,便见那苏大人袖上零星污点,心里暗暗纳罕,这样如月之恒,和风容与,洁如琉璃的人,居然会自己修马车,再联想盛大人昨日说,善后的工作不好做,说他清廉孤直,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多了些柔和。

苏拱之扫了一眼袖口,倒也神色无觉。

“盛大人”他将一份卷册递给盛从周,“圣上着你调查京中失火一事,考虑到大人路上还要耽误几日,杨千户让我将这份案卷带给大人,大人可以先了解下案件来龙去脉。”

盛从周将案卷递给棠梨,随口道“你也可先看看,可有何异常?”

刘公公和苏拱之,不由看向棠梨,眸中神色,颇为诧异。

一行人落座后,棠梨专心看案卷,见这个案卷记载了,大火的范围,伤亡人数,参与救火情况,亲历者口供。

并重点罗列,威远侯府一家,所犯下的各宗罪行,不由眉头微蹙,颇为不解的问向苏拱之。

“苏大人,民女不解,七月流火,天干物燥,意外失火也是有可能的,为何这个案子,却将调查重心,全部放在威远侯府一家?仅仅因为,大火最初发生于此处吗?”

苏拱之听完,并未回答,只是看向盛从周。

盛从周淡淡道,“苏大人可当作,这是本官问你的。”

苏拱之神色颇为不解,却也温声解释道,“火灾起火点在威远侯府一家,虽是有意外失火之嫌,但京畿衙门和杨千户,似乎在调查中发现,火灾发生前几天,威远侯府的世子,曾因当街调戏民女,与几个书生发生口角,遂令小厮肆意殴打书生,其中一个书生身体文弱,第二天就病故了。”

“京畿衙门的陆绩大人,怀疑是私仇引发的蓄意纵火,恰逢那几日,京中西南风大作,助长着火势的肆虐,才会烧连了上百户人家。”

苏拱之抿了口茶,又接着道:

“可这样的高门贵户,沿袭百年的朱门之家,怎么经得起调查?从儿孙欺男霸女,到侯爷卖官鬻爵,家中掌柜强买强卖,内宅仆妇私放印子钱,虐杀买卖奴仆,一桩桩,一件件,查出了上百件罪行,这还是拣着这几年的调查,若是陈年旧事,又不知该平添多少件?总之,如今陆大人和杨千户,也实在是犯难,便是从这些罪行里去查何人纵火,也恍若大海捞针一般,更何况,圣上龙颜大怒,催促得十分急,不然,杨千户也不会让大人,路上抽空提前看案卷,熟悉案情,如今刑部和大理寺也插手,可见圣上之重视,前所未有!”

棠梨听完,不由为盛从周捏了一把汗。

再去看那案卷,实在是五味杂陈。

她过往的刑侦生涯,遇到过一些完美嫌疑人,即便是警方确定他是真凶,也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无罪释放。

这是棠梨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千疮百孔的嫌疑人,这么多执法人员涉入,都难以确定,到底谁想害他。

“那威远侯府一家,是不是全部葬身火海?”

苏拱之摇了摇头。

“火势虽极大,但烧到中门马房时,已有管家仆妇惊醒,等大火一路向北,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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