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容色殊丽,一双月牙眼天然眼尾上翘,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眼神扫过来的那一刻,只让人感觉到了某种深不可测。
盛韵忆的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第一时间竟然无法说服自己这是夜挽澜。
早在两年前,她还在星曼联邦帝国修学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第一时间从圈内好友的口中听闻她多了一位替身。
彼时她的确不介意,因为对她来说最重要还是画画,旁人的偏爱只是她向上爬的工具,她只有稳固她在盛家的地位,她才能够安心。
两年后她回来,依然未曾正视过夜挽澜。
江圈里的顶级豪门,的确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可以挤进来的,她的几名助理家世都比夜挽澜要强。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她突然觉得夜挽澜对她有了严重的威胁?
是秦家被勒索了五千万?
还是方清雅被送进了拘留所?
盛韵忆知道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强,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未知的恐慌。
“夜小姐怎么会在这儿?”盛韵忆还能够继续维持住笑容,目光却一直在颜庭月的身上打转,“这位是?”
颜庭月戴着口罩和帽子,装扮也十分朴素,是最普通的乡下田园风。
盛韵忆有些犹疑,但还是很坚定颜庭月并不简单。
她笑容亲切:“夜小姐不介绍介绍么?真是太见外了。”
夜挽澜收回视线,跟着颜庭月一同进去。
师徒二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理过盛韵忆,她的笑凝固住,神情也僵硬,手心开始发汗,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心都在颤。
这些年她习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无法忍受自己被忽视。
周贺尘吩咐完司机事情,刚转身,就看见盛韵忆一个人待在原地,一副呆愣的模样。
“怎么停在这?”周贺尘上前,皱眉,“是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给你脸色看了?”
“不是,我就是好奇,我刚才见到夜小姐进去了。”盛韵忆回神,柔柔一笑,“夜小姐什么时候也对国画感兴趣了?贺尘,这是好事情啊,证明她终于有上进心了。”
虽然这么说着,她心里的恐慌感越来越浓。
周贺尘忍不住笑出了声,神色却是冷的:“你说,她有上进心?”
两年替身协议,他不屑让夜挽澜碰他,他也更不会和她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这是对盛韵忆的不忠。
但他清楚了解夜挽澜的为人,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
为了他倒是会去主动学他喜欢的东西,只可惜天赋不够,最后不过是邯郸学步。
什么上进心?
不过是知道他喜欢盛韵忆,而盛韵忆又有很高的画技罢了,以为学会了画画就能讨他欢心。
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找人问了他的行程,跟踪过来。
真是阴魂不散!
“贺尘,别这么说。”盛韵忆迟疑着开口,“只是不知道夜小姐到底是跟谁一起来的,她又是怎么……”
周贺尘的眉眼间渡上了一层霜寒:“韵忆,不要提她了。”
怎么来的?
以色侍人,另攀高枝。
他不想现在进去看到夜挽澜,只会扰乱他的心情。
室内。
夜挽澜和颜庭月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贵宾休息室。
“颜前辈!”等候已久的中年人快步上前,激动万分,“总约您您不来,没想到这次您终于来了,好久没见您,您身体近来可好?”
“好,好。”颜庭月拍了拍夜挽澜的手,“小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徒弟。”
中年人神情大震,他飞快地看了夜挽澜一眼,结结巴巴:“您、您收徒了?”
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云京艺术协会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啊,缘分到了。”颜庭月笑着点头,“前几日,你说要同我讲一些昆曲发展的事情,是什么事?”
“是挺要紧的事情。”中年人小心翼翼道,“恐怕需要占用您很长一段时间。”
颜庭月望向夜挽澜:“阿澜,那你是和我一起还是……”
“老师,我自己转转就行,您忙您的。”夜挽澜微微颔首,“我更想看看画。”
后人将她视为永宁画派的创始人,但她画画其实没有特定的风格。
“好,你去转转。”颜庭月说,“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记得联系我。”
“联系我也可以。”中年人忙递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这可是颜庭月的徒弟,可不是一般人。
他要提前占个位置!
夜挽澜和他交换了号码,辞别颜庭月,去展馆观画。
参观画展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嘉宾被工作人员引导入内后,都先去了休息室。
展览馆很安静,也方便夜挽澜进行观摩。
但偏偏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语气还是非常欢快。
“夜同学?你怎么在这?真是太巧了!”
夜挽澜转身,朝着容域扬了下眉:“是很巧。”
她又遇见了容家的傻瓜蛋。
委实说,每次见到容域,她有时候是会担心太素脉的传承断掉。
“不巧不巧,上次不就说了吗,我这兄弟很喜欢永宁公主。”容域摆了摆手,“这次画展展出的又都是永宁画派的画,他肯定会来。”
另一侧,晏听风眉眼微弯,浅浅地笑,笑容干净清澈。
回想起当初的那番对话,夜挽澜的思绪倒是飘远了。
她的确每天都会读一遍宁朝灭亡的记载,以此来铭记历史。
七日的时间,六大门派、四方王爵为护神州大陆身死道消。
第七日,殒骨百万,尸山血海。
可唯独关于神霄楼的记载只有一句——
楼内九位领主战死后,神霄楼主不知所踪。
诚然史书不会记载所有事情,可三百年过去,后人再挖掘过去,依然没有找到有关神霄楼主的半点踪迹。
神霄楼主在万军之战后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也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嗯,刚好在这里碰见你们了。”夜挽澜回神,又拿出了两个香囊,“给,一人一个。”
晏听风伸出手,夜挽澜将香囊放在他的掌心中,他轻轻一握,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残留在上面的温度。
“苏绣?!”容域看清楚了香囊上的刺绣图案,差点跳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也有苏绣了?”
苏绣的断代十分严重,乃至到了将要失传的地步,已经被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心列为了濒危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公司正在生产的一款商品。”夜挽澜说得轻描淡写,“不久后会扩大生产。”
“还会扩大生产?”容域的下巴几乎要掉了,“你认识苏绣的非遗手艺人?可我记得几年前……”
夜挽澜微笑:“苏绣这么好的文化遗产,总不能就这么断了。”
“嗯,夜小姐言之有理。”晏听风垂眸看着他掌心的香囊,目中笑意加深。
随后,他将香囊上放进了外套里部的口袋里。
“礼物送到了,我继续转转。”夜挽澜点了下头,去2号展馆。
“兄弟,不得了,虽然夜同学有时候是会说胡话,但她的行动力真强。”容域惊叹,“说不定有一天,苏绣可以在全国大规模发售,重现辉煌啊。”
晏听风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不行!我绝对不答应!”容域立刻把属于自己的香囊藏在了身后,“我是夜同学的心理咨询师,这是夜同学送我的,你怎么能连这个都要抢?”
他早就说了,占有欲太强是种病,要治!
“你缺苏绣?”
“我不缺,但是缺心意!”
“嗯。”晏听风声音轻飘飘的,“我也只缺这份心意。”
“此心意和彼心意不一样啊。”容域费尽口舌,“她给你,是因为你帮她,你还是她的病人,她给我是因为我是她的医生。”
晏听风若有所思:“我拿卜玉骨和你换”
容域:“……给你。”
诚然苏绣十分珍贵,但卜玉骨可是古董,有价无市。
他已经眼馋很久了,可晏听风无论如何都不给他,他竟然这一次用香囊成功换到了?
容域还觉得他在做梦。
晏听风不紧不慢地将第二个香囊也收好,这才继续前行。
一个小时后,夜挽澜看完了三个展馆的画。
神州人不死,那么传承便不断,国画如此。
“夜小姐?”有声音从背后响起。
夜挽澜淡淡回头。
“夜小姐,这里一会儿有拍卖会,所以其他人都已经上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盛韵忆讶然,“是没包厢去吗?要不然来我这边?你和贺尘也很熟悉,聊起天来也不会尴尬。”
周贺尘站在包厢门口,没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夜挽澜。
“不认识,没见过。”夜挽澜语气淡凉,“别挡道。”
“夜小姐,你不进来的话,一会儿被赶出去怎么办?”盛韵忆好心劝道,“拍卖会开始,现在不能观展了,还是进来吧。”
周贺尘神色冷冽:“韵忆,不用和她多说,让她离场——”
“夜小姐怎么不上来?茶已经备好了,此茶凉了,便不太好喝了。”
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周贺尘的话。
那是二楼唯一一间vip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