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入火炬般炙烤着铺满黄沙的地面,热空气翻腾着,汩汩的流动着。
赛场周围涂着各色彩绘的石拱,在沙地上落下一片一片如鱼鳞般的巨大光影。
秦究站在其中一片高亮的正中间。
面前是这场盛大的混战中仅剩的两位幸运儿。
比赛紧急升级为决赛之后,赛场一周平均分布的四个暗门也随之启用。
暗门下面关着市政方紧急调运来的动物。
看台上人满为患、摩肩接踵,前来赶赴盛事的人潮比以往的任何一场都要汹涌澎湃。
随着主席团方向传来的一阵哨声,看台另一侧早已等候多时的军乐团立刻奏响了一只激昂的战曲。
一声雷鸣般的鼓点过后,位于赛场一侧的入场通道跑入了12名穿着艳丽颜色的奴隶,整齐划一的在暗门附近分布就位。
巨大的铁链拴在新打制的铁环上,另一端没入地面的暗门中,窥不得全貌。
三个奴隶一组共同用力拉起破土而出的铁链,蹦跳的沙砾带起飞扬的尘土——
就在这时,恺撒吹响了最终决赛的开场哨。
“砰——”
禁闭室的门锁被狠狠的怼进了锁眼。
紧接着是两具人类身体砸到柔软床上的声音。
“又要开始了是吗?”游惑在凶狠的交吻间隙中插话。
秦究只怔愣出神了一秒,对面的斧子就闪着嗜血的寒芒迎面劈了下来!
他一闪身避过这一击,让过这位势头正猛地选手,直面了从另一个角度向他冲来的人。
那个人的面孔隐藏在铁质的面罩里看不清表情。
秦究剑到身前,却不急着出手一击,而是率先躲过对手的当心一刺后,将长剑在手心调转了一个方向,用剑柄向上集中了那人的下巴。
紧接着他流畅的越过痛呼着的人一个身位,调转剑柄,将长刃楔入了那人的后心。
粘稠的血从轰然下跪的尸体中爆溅出来,泼了满地。
算是解决了一个多余碍事的。
多余碍事的衣物早被他痛快的解了下来,在门边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几个月前初穿罗马长袍时笨手笨脚的动作如今已是变得非常熟稔。
覆盖身体的伪装在两个着急之人的掌下都没维持多久,与灵活翻动的手指较量了几个回合就败下了阵来。
解决完其中一个麻烦,秦究将注意力集中在剩余的对手身上。
两个人缓步控制着距离,无声的对峙着。
因刚杀掉一人而兴奋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紧张压抑的氛围弥漫在竞技场的中央,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
空气中的□□味在粉尘中蒸腾、盘旋上升,终于凝结到了一定的浓度。
爆裂出了一声巨响。
游惑没有受伤的左手一把拉下秦究的脖子,抬起肩颈蛮横的吻了上去。
对面的人率先发起了攻击。
手持长刀和柄斧向秦究密集的砍了下来,让他毫无喘息和还手的能力。
秦究只在眨眼间就被逼到了角落。
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地板上的暗门轰然洞开——
一头饿了许久的狮子蓄势待发,扑向阳光下仓皇躲避的猎物。
在长柄斧的寒芒当头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秦究敏捷的向右侧一滚。
被磨得铮亮的利刃劈进了狮子覆盖鬃毛的头颅里。
秦究的嘴唇很干,有点些微的皲裂,磨得游惑生疼。
他的犬齿不经意间擦过了粗粝的下唇,就尝到了一丝咸腥。
秦究利落的爬起身,蹭掉了唇侧刚刚被沙砾磨破的伤口渗出的血。
当空砸下的长斧也因大力劈砍而卡在了暴毙狮子的头骨间无法拔出。
那人便果断的弃了一手的兵器,将长刀跳到右手,注意力再次转回了刚刚爬起的秦究身上。
秦究的手指在接吻之余也没有停下,食指劈裂的指甲在不经意间居然帮了他一把。
原本对两人都是微不足道的疼痛此时却是如此的真实。
他另一只手扳过游惑的左肩,强势的将人拉近怀里。
可供决斗的两人活动的范围被四道地上的暗门限制的十分狭小。
稍有不慎就会挨到触发机关的范围。
秦究一记侧旋踢被对手用长刀架住,大腿左侧的肌肉被刀尖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痕。
他只分神瞟了一眼。
紧接着,趁对方不备,他立刻转换重心,转身后凌空一脚踹在了那人的心口。
一口鲜血随着对方的倒地从口中狂喷而出。
“哗啦啦——”令人牙酸的铁索被拖动,一只老虎跳了出来,瞬间扑住了满口鲜血正在眩晕的对手。
没成想那人也是个厉害角色,用刀背猛地一顶将老虎就掀了下去。
看台上振臂高呼的人,都快把护栏压塌了!
两个人从撕咬中猛地拉开距离,秦究干裂的嘴唇也被爱人濡湿了。
他挑起嘴角,搂着游惑瘦削的肩膀将他翻过来背对自己。
“你左腿的伤不想好了?”游惑焦虑地问。
“不急在这一时。”秦究咬着他的耳朵,一手轻松的握住他的细腰。
刚结束一场恶仗,半劈的指甲边缘锋利、还没有经过打磨,此刻滑到了隐秘上方的尾骨处。
似乎是准备把这一小块人骨当成磨石。
游惑健全的左手无处可抓,被秦究引着握住了自己身前。
对手举起手中的刀,再次躲过秦究力道吓人的一刺,转身用肩甲扛下这一击。
站在暗门后面的三个奴隶高喊着,齐力拉住拴在老虎脖子上的铁链。
老虎暴怒的用爪子扒着钳住自己咽喉的束缚。
秦究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找准空当将他握着的长刀一脚踩在地上。
正要在他毫无还手之力时一剑砍断他的脖颈时,身处劣势的人摸索到了秦究一上场就丢弃在一旁的盾牌,挥臂划向秦究的腰际。
秦究只好撤步躲避,但也不甘心就如此失掉优势,他左脚一滑,将脚下踩着的长刀踢入了暗门下方漆黑的穴道内。
秦究将注意力下移,鹰隼般的目光紧盯着那处暴露在自己眼前的黑暗。
黑暗的隧道仿佛永无尽头的漩涡,蛊惑着他伸出罪恶的手——
反复的磨蹭终于还是扯开了秦究的伤口。
雪白纱布上立刻显现了一片刺目的殷红,咸苦的汗水争先恐后地揉进了崩裂的旧伤里。
游惑在秦究铁箍般的禁锢下紧咬着下唇,含泪的眸子里饱含着过于复杂难解的情绪,旧伤撕裂的痛苦此刻也径直的刺穿了他的神经。
失掉了双手武器的人紧张的吐着气。
他死死的盯着秦究,扔掉了手中的盾牌。
肾上腺素一股一股的飙上秦究的大脑。
他突然桀骜的一笑,抹掉唇角尝到的一点血味,也干脆地扔下了手中的剑。
接下来就是纯粹公平的肉搏!
剑拔弩张的空气中弥漫的全是□□血腥味。
大腿外侧传来的疼痛抽打着他激动的神经,奔腾的热血载着一丝久违的狂喜涌入心脏。
“秦究你他妈疯了!”游惑气息凌乱的骂着。
两个人都已经疯了。
秦究二话不说,挥拳砸向那人的门面。
对方直接被打翻在地,鼻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一个翻身躲过秦究正中他脑门的一击。
秦究一拳砸空,锤在了粗糙的地面上,指关节直接蹭破了皮。
趁着他重心压前的瞬间,刚堪堪躲过一击的人阴狠的用双腿一绞秦究承重的右腿,将他也拉倒在地。
后脑猛然砸在地上让秦究眼前一黑。
灵敏的下意识让他接住一记破开浑浊空气的拳风,大力往反方向一掰!
原本压在他身上的人即刻被反掀在地。
秦究在位置颠倒的瞬间揪住了那人的头发,以及其恐怖的力道把他的脑袋掼在地上。
“咚!咚!咚!”的闷响声中,那个人的额头被砸出了一片巴掌大的血口。
黏腻的液体争先恐后的从创口泼溅而出,连带着狭小室内沉闷急促的碰撞声都变得激越了很多。
秦究指甲上的尖刺狠狠的楔入了游惑尚且完好的左肩。
“啊——”
赛场中央,被撞得满脸都是血的人也不甘示弱。
暴喝一声,用肘部向后猛击向秦究的门面。
秦究偏头吐掉牙龈缝隙中破裂而出的血沫,一把拽住那人的脚踝,猛地一拖!
游惑艰难的撑住自己的身体,趁着秦究去逮他精瘦脚踝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往前爬了一步,试图逃脱对方发狂般的控制。
可惜这一点动静没能逃过秦究的敏锐。
对方的逃离动作彻底唤醒了他心中克制压抑的猛兽,激起了他灵魂深处的控制欲。
秦究的膝盖压上了对手的脊背,一拳照着那人的太阳穴就招呼过去。
令他失望的是,那人再次成功偏头躲开。
禁闭室的墙面冷的像块冰砖,像一个热量黑洞般,哪怕是两个此刻体温高过常态的人都无法真的捂热。
游惑的双手被人钳制得死死的,高高的举过头顶,即使身处冰火两重天他也不忘在心里嘲讽一下卧冰取鲤的荒谬性。
“看着我,亲爱的。”他在游惑完全被汗水浸透的耳边不住的要挟着。
他偏头吻在爱人因为隐忍而紧皱的眉间。
游惑琥珀色眼睛里,是系统最后残留的监视。
有一瞬间,秦究突然希望系统此时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幕。
你能看到吗?
他心里恶劣的拷问。
刚刚被掀翻在地的老虎突然扑向不远处打得异常焦灼的两人。
不得已,秦究只能放过了手下的猎物,抢先躲开。
被打得满脸是血的人就势滚了几遭,勉勉强强地避开了老虎的突袭后,也强撑着地面想站起来——
可是下一秒,他就再次被人掼倒在地。
那人惊恐的瞪着秦究,却只在眼前的黑发青年的眼中看到了迸发而出的浓烈杀意。
“你给我起来!”秦究一把拽住他盔甲缝处露出来的衣领。
“杀!杀!杀!”观众席齐声高喊。
可秦究已经完全听不到竞技场周围的呐喊了。
他一把拉起已经摇摇欲坠的敌人,再次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秦究胸口起伏着,瞪着趴在地上咳血的人。
两秒过后,他转身捡起了自己的长剑,一把拔出了嵌在狮子头骨中的长柄斧,提在手上走回了那人面前。
高台上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瞬间灌入了他因为过度兴奋而嗡鸣不止的耳际。
秦究感受着爱人因自己的动作而不断颤抖的身体。
都说考官A是系统的代言人。
那又如何?
不管是这个该死的系统还是它的最高统治者,都统统要被我征服。
想到这里,他空余的手扳过了被困人的下巴,在登顶的时刻和他交颈吻在了一起。
他确实是个疯子。
在雷鸣般的喝彩中,秦究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激烈的挣扎着什么,可他并没有想明白。
片刻后,等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嗜血汹涌的征服欲已经褪得无影无踪。
他耐心的看着苟延残喘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着爬起再摔倒。
终于等到了和那人双眸平等对视的那一刻——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长剑和柄斧的白光在那人的颈间交汇!
他做到了!
秦究的脑海里在那一刻闪过这个想法。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观众席上,赢了赌注的人激动的抱在一起,高声唱着歌。
倾慕他的年轻姑娘们以手帕掩面,喜极而泣。
就在今日,这场考试中的一切都要为他疯狂。
在场边维斯塔圣火前轮值的魏芷莹身着纯洁无暇的白纱,双手捧着象征胜利的月桂冠缓缓走向场中。
在现场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鼓掌声中,她郑重地将桂冠戴在了秦究骄傲直竖的黑发上,看进了他如宝石般折射光芒的瞳孔中。
这一刻,他的影子恰巧站在了竞技场被拉长的巨大阴影之巅。
荣耀也要为他臣服!
海啸般的情感席卷过后,秦究粗喘着,护着筋疲力尽的爱人躺下。
浅琥珀色的双眸中承载着一泊平日里从不可能见到的温柔。
他突然就觉得系统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他爱的是游惑,一个独一无二的、嘴硬心软的爱人。
而不是资料里那个系统的代言人、他此行的任务目标。
伸开双臂,秦究将半阖眼睛的人搂在怀里,轻轻的亲了亲他被汗水濡湿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