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途再次躺回床上,却感觉此床已非彼床。
可能是心境变了,连床的卧感都不同了。
而坐在桌边的温知夏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在翻阅实验记录,出门前和出门后看不出任何差别。
赵文途翻了个身,出门前的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为什么新人和新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自己这都是第三门考试了,按说经验应该比较丰富,可竟然还没一个刚入系统的新人反应快。
关键是,人家已经全盘搞完了,自己却还没想通其中的关窍。
赵文途决定发挥一下不耻下问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
“欸,小温学妹......我,想问你几个问题。”赵文途开始支吾。
温知夏甫一抬起眼,就看到三个重影的赵文途在眼前不停的晃。
她揉了揉眼睛,这光线实在是太暗,那些手稿字迹又小又密,才这么一会已经让她的眼睛酸痛难忍。
算了,今天先这样吧,还是凑合着睡一会。
她心里其实并不好受,虽然老考生们已经明确告诉她了NPC只是系统模拟出来的数据。
可这些NPC就像真人一样,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性格,甚至......仿佛能像人一样自主思考。
眼下想要她越过这道坎、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杀人这个现实并不容易。
即使这个人恶贯满盈,害人在先。qupi.org 龙虾小说网
她焦虑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负罪感,只能不断自我洗脑——那不是一个“人”,自己也没有直接害死他,只是暗中推波助澜,逼迫幕后凶手调整了杀人顺序而已。
本来他也是要死的,只不过被自己提前了而已。
也说不定凶手今晚本来的目标就是他。
但这点根本说服不了她自己。
她心里很清楚,不管幕后凶手是谁,动机肯定是和教授的公司有关。
而跟公司有关的秘密,正式股东一定是比客户更加棘手的存在。
温知夏熄灭了煤油灯,躺靠在叠好的被子上,在黑暗中盯着房顶,叹了口气。
“问吧赵哥,”她答道。
赵文途沉默片刻,不知道该从哪开口。
温知夏在静默中等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陈奕的NPC是马赛多兄弟中......死了的那位的?”赵文途的声音因为熬夜略显沙哑。
“我一开始只是猜测,因为我看见那个初中生到了之后,被另一个马赛多掐了屁股。那是一个有很强性暗示的动作,而陈奕很明显遭到了□□,”她又叹了口气,“她应该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的脖颈上的掐痕是左手造成的,说明加害人惯用左手,而且陈奕的伤看起来很新,像是刚刚造成的,
“但直到分房间的时候我才确认是他。当时我们在楼梯附近,看到了这对双胞胎,其中左手拿着酒的那位衣服的前襟和手指甲里都沾着口红印,而陈奕的口红被蹭到了下颔上,除非是她自己故意的,否则一定只能由他人所为,估计是马赛多当时......掰开了她的嘴......”
温知夏不忍再往下推测了。
“后来,管家拎走了她的皮箱子,她本来应该是王孜由的室友,而我本来就怀疑我们分房间的安排是跟股东身份有关的。这更让我确信了自己的怀疑,”温知夏说。
“那假如她是在系统外遭到了□□,然后立马被抓入系统考试呢?马赛多衣服上的口红印是他自己造成的呢?”
“第一,是你们告诉我的,NPC除了考场里的人以外接触不到别的人;第二,马赛多衣服上的口红印和陈奕嘴上涂的显然是一个色号。而且,在场的人里除了她再没有人化妆了;第三,我后来回忆,她是听到“绑定结组”四个字才跳入喷泉的,而在这之前她只是精神失常,并没有想要轻生,她恐惧马赛多,宁可死,也不要再与他有任何关系。”
温知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色彩。
“不仅如此,我还能推测,小胖子刘甫畅的NPC是威廉·菲尔德,因为秦究对应的是诺维娅·彼得森,他们两个分到一间去住,而且NPC是姻亲关系;菲利普·哈斯凯尔和内特·雷斯尼克对应的考生应该是一组,这是同僚关系;还有莉迪亚·艾里斯和亚历山大·科恩的对应考生,这两位NPC是上下级关系;我们两个的NPC则是——呃,好朋友关系。”
她想了想,还是咽回了“好基友”三个字。
“至于这两对无人认领的NPC对应的都是裘瑛张琪雯和何跃葛风霖中的谁,明天早上开会的时候问问就知道了吧。”
温知夏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被窗外突如其来的雨声淹没了。
“那你目前还有其他的推测吗?”赵文途略微提高音量盖过雨声,试探着问。
“都是些毫无依据的胡乱揣测,没有实证,说出来误导大家的思路就不好了,”温知夏权衡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部分想法,“赵哥,你今天说卡特先生邀请你白天去打马球,那就说明白天我们的活动范围会扩大。我建议你明天赴约,卡特比较健谈,如果可以,让他多说一点跟公司有关的事,信息不够的话我们很难推理出谁是幕后下毒的人。不过你尽力就好,不必勉强。”
你也勉强不来,温知夏心想,卡特那种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即使外向健谈,那也是在不触及机密的情况下的,从大富翁局里就能看出,他绝对是心思深沉之人。
“我建议咱们分组行动,如果明天何跃开会时没有提到,我会提醒他。
“你可以跟着去打马球,我来的时候看到庄园远处有村落,也可以派一小组人去探一探。
“留守一队人跟着剩余的NPC,再剩几个人去研究一下实验。”
“嗯,”赵文途答道。
窗外的雨不大,淅淅沥沥的,零星的敲击在这间卧室的窗棂上。
大自然的声音一向十分助眠。
不一会儿,温知夏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呼吸声变得深沉悠长,隐隐有些轻微的鼾声溢出。
她失眠了。
尽管身体已经异常疲惫,可是精神亢奋着、叫嚣着。
只要她一闭眼,脑海里立刻就能浮现出陈奕破碎的衣裙和马赛多死不瞑目的圆瞪双眼。
与其这样躺着干耗时间,不如接着读手稿吧。
温知夏重新用火柴点燃煤油灯,轻手轻脚的挪回了书桌旁。
雨在后半夜越下越急、隐隐有瓢泼雷霆之势。
她几度都无法听清赵文途的鼾声。
一整夜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