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隋珠疑惑的目光，虞定只道：“谢姑娘，接下来的交给我吧。”
从钱虔诚逃避的态度看来，就能看出其必是知道些什么的，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着急了。
虞定有无数种办法从其口中撬出话来，但是这些办法，不管是哪一种，都不适宜让谢姑娘看见。
他知道谢姑娘既然敢开袖春楼，就不怕什么事情，但是审讯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想避开她。
双手沾血这种事情，他做得太多了，多这一件也不多，谢姑娘却不一样。
谢隋珠刚开始还不明白虞定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在他温和的目光后，瞬间就明白了他。
她心中震动，嘴唇张合，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和虞定公无亲无故，却得到了他这么多的庇佑，在钱虔这个事情上，更是如此。
钱虔是她名义上的表哥，是她的父亲亲自带来的，虽然还不明白是冲着什么而来，但是很明显是居心不良。
她的父亲如此对她，与虞公这一对比，何止是差了天和地？
虞公的维护，对她来说，如同冬日暖阳，也如同暗夜明烛，对虞公来说或许是顺手之劳，但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接下他的维护，便是对他心意的最大尊重。
于是，谢隋珠取下了帷帽，对虞定鞠躬微笑道：“如此，就麻烦虞公了。”
虞定见到她取下帷帽，不由得愣了一下：这还是在德兴驿之后，他第一次见到谢姑娘的脸容。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谢姑娘的脸容……怎么说呢，虽然也还是有红疹，却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怖。
太通书院中有许多虞家的护卫，对于书院中的传言当然是很清楚的。
谢姑娘姐弟的脸容，曾有一度传得沸沸扬扬，哪怕过了好几个月，现在依然还有在谈论他们的容貌。
在他们的谈论中，谢姑娘之所以一直戴着帷帽，是因为她的脸见不得人了，就像她弟弟一样，容貌早就毁了。
世人不乏愚昧之人，总喜欢以貌取人，虞定早知道这一点，他其实并不在乎容貌。
但是谢姑娘一直都戴着帷帽，可见是在乎的，或者说帷帽下的容貌的确满是红疹不宜见人。
他还曾想过不少理由，却还真是没有想过谢姑娘会在他面前摘下帷帽。
但是，谢姑娘就这样做了。
因此，虞定难得有了丝怔愣，目光一直看着谢隋珠都忘记移开。
摘下帷帽的谢姑娘，怎么说呢？
和他记忆中的艳丽稍有不同，但却更显得真实灵动，那些红疹在他看来真不算什么。
他忍不住说道：“谢姑娘，你的脸……为何要戴着帷帽呢？”
谢隋珠脸上带着笑容，眼里都是笑意，道：“虞公，我知道您是不在意的。戴着帷帽，也不只是因为红疹，而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罢了。”
因为她知道会不时遇到钱虔，因此也时不时在用着天竺葵花粉，脸上也还是布着点点红疹。
这些红疹，虽然不是满脸，完全遮掩了她的容貌，却也真是一下子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
从她醒来后所听到的那些话语看来，她似乎是什么关键，而来了杭州府之后，有人想毁了她的容貌，可见她的关键，在于她的脸。
她的脸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她虽然有娘亲所留下的遗泽，但是她和暄儿年纪还这样小，势力还是太微弱了，因此她顺水推舟，故意用红疹将自己的脸容掩盖起来。
即便是在瞩明山这里，只要出了馀香山房，她都会戴上帷帽。
这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其实，偶尔的时候，她也会在想，禹安先生和虞公对她和暄儿这样关切庇护，总是遮掩自己的脸容，也对不起这份心意。
她想过要不要在他们面前摘下帷帽，却一直没有很好的机会。
此时此刻，她能无比深刻地感受到虞公的关护，与她无亲无故的一个人，不愿意她手染血腥。
是她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虞公却做到了。
在那么一瞬间，她便不再想找什么合适的时机了，直接就将帷帽摘了下来。
“虞公，我娘亲和兄长的遭难，始终充满了疑团，暄儿容貌已毁，我的容貌也被人刻意加害，所以……”她还这样解释道。
当初在谢家天竺葵花粉一事，被人矫饰为松花粉，当初程不识程不惧两人都知道此事，想必已报虞公了。
后来此事不了了之，她也一直戴着帷帽了。
见到虞定不说话，谢隋珠苦笑了一下，然后道：“虞公，隐瞒您和先生，的确是我的不是，请虞公莫怪。”
她现在还记得，趋凤楼那场交易，原本她住进瞩明山便是条件交换的，所以她也一直防备着。
但是不知不觉间，这种防备就变成了见外，现在更是没有必要了。
即便没有前一世的事情，这辈子她也是信任虞公的。
就好像船先生邵谨一样，只要知道了北疆虞家所做的事情，无人不肃然起敬。
一个为了保护北疆百姓、保护国朝而千里杀敌的人，怎么会是阴险毒辣的人呢？
至于虞公一夜砍尽国朝公侯，谢隋珠经历了前一世，知道京兆藏着多少腌臜污垢，她相信，虞公这么做，必定是有理由的。
比起传言，她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自己所经历的。
虞定还在看着谢隋珠的脸，依然还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其实他完全不介意谢姑娘这样做，谢姑娘对人有防备之心，这是好事。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谢姑娘摘下了帷帽，此时此刻，在他面前。
这已经充分说明了谢姑娘对他的信任。
谢姑娘相信他，才会摘下帷帽，之前那么多的防备、之前始终戴着帷帽的举动，便越发彰显这份信任的重量。
她如此相信他，他怎么会见怪？
虞定一直在盯着谢隋珠，神情若有所思，让谢隋珠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虞公这是……什么意思？
良久良久，虞定才终于说话了：“谢姑娘，你的脸容，我总觉得有一丝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15353/857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