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原来,只是敲打,还未拿住致命的把柄,此刻却已发现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若这一击,不发出,皇帝还是持十石强弓,一击贯穿合抱树木,猎取雄鹿的景泰帝吗?
朱祁钰在诸位藩王面前,大步走过!“诸位皇叔这是何意?都跪下了?”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都犯了欺君之罪?”
这一句话,就把藩王想要说的话,全部都噎了进去。
诸多藩王,无不瑟瑟发抖,浑身颤栗,汗出如浆。
这话,让藩王们怎么接?让藩王们怎么敢起来?此刻,唯有肃王。
一咬牙,低头俯首说道:
“陛下,臣等惶恐,没想到庆王竟为了这点银钱,欺君罔上,真是罪无可赦。”
“我等惶恐,怕陛下一怒之下,动了肝火,故都跪下,希望陛下不要为这等人生气!”
肃王此言,是在关心朱祁钰的身体,说的老成持重,滴水不够。
朱祁钰一跳眉毛,转过身来。
“肃王,按你之言,似乎也觉得,庆王此欺君之罪,十分令人不齿了?”
“是,陛下!”
肃王此时,当然不能说半个不是之字。
皇帝要问他,他的回答,除了是,就没有其他选择!
肃王额头上,汗水滴落。
朱祁钰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忽然一笑。“那肃王,认为庆王这欺君行为,该当何罪啊?”
朱祁钰此言一出。众多藩王,无不悚然一惊!
肃王头颅低下,没有抬起,但此刻已经感受到,脊背上百道目光,注视过来!
他心中,当真是战战兢兢,沉重无比。陛下这一问,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是往轻里说?还是往重里说?
肃王脊背上,汗水直接浸透蟒袍,脊背在颤抖,仿佛背负了千斤重物!
这欺君之罪,本就没有定罪。
所以是大是小,只取决于皇帝的心思。
皇帝说庆王罪大恶极,那这欺君之罪就是死罪!皇帝一笑而过,那这欺君之罪,就是过眼云烟。
就在此刻,肃王悚然一惊,忽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是要自己猜皇帝的心思啊!皇帝对庆王,到底是什么心思?是怒,是不屑,是冷漠还是?肃王已经想到了那个答案,恐怕那就是真正的答案!
众多藩王目光,皆落在他的身上。但此刻,已经太久了,肃王不得不说!皇帝此问,谁能不答?
“回禀陛下,庆王欺君罔上,愚昧无知,此德行不匹,有辱于大明宗室。臣以为,应剥夺其家产、领地,废其藩王之位,还复平民之身!”
肃王大声说道!轰!
诸位藩王的神色,尽皆都像是被神武大炮震撼,呆若木鸡!
废除藩王之位?朱祁钰淡淡一笑。“既然肃王都如此说法,朕就准了。”
这两个字吐出,庆王由太祖册封而来,世袭至此的王位,就此断绝消失!
众位藩王的脸色,就像白天见到了地府鬼卒,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们的心中,无比惊骇。
甚至于哪怕神武大炮再轰一发,都不可能超越这种惊骇。
肃王上奏,剥夺庆王藩位,皇帝准了?
“肃王!我跟你拼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海外”
庆王疯狂吼叫起来,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失去皇位、财富、领地的结果。
皇帝一声令下,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平民!
原本,庆王跪在地上,此刻,猛地跳起来,向肃王扑去!
他恨透了肃王,陛下虽然震怒,但未曾立即降罪于他,但肃王竟然作出这等事!
庆王发疯了!“成何体统!”朱祁钰冷冷说出四个字
立刻,就有两队锦衣卫,无声无息,出现在藩王之中,将庆王扣住,向下拖去!
“陛下,我知罪了!我知罪了!求求陛下把藩王之位还给我吧…”
庆王像一条死狗一样,被锦衣卫拖了下去!在场的诸多藩王,鸦雀无声!
代王双腿打摆,几乎要昏死过去,活活被庆王的下场吓尿。
朱祁钰玩味的看了眼肃王。肃王低头俯首,心中却恐惧万分!
刚才,庆王已经说出了半句话,以陛下的智谋,绝不会猜不出后半句。
自己的性命,此刻也是悬于一线!生死,究竟是哪边?就在此时。“朕乏了。”朱祁钰淡淡道。
少年天子的笑意已收了起来,只有无尽威仪,仿佛苍天俯视众生,高高在上!
“庆王弄出好大一场笑话,真是有损宗室威仪,这场猎,看来是打不下去了。”
“朕先回宫歇息,那四千万白银的名单名录,到时候会有锦衣卫,送到你们手上!”
“臣遵旨!”诸位藩王,一齐拜倒,恭送皇帝回宫。
他们背后都被冷汗浸湿,这一场秋猎就到此结束了!
但四千万两白银,已经是不容辩驳,而且皇帝哪怕此时,也未发令,让藩王离开京城。
这一场面圣,还未结束!
诸多藩王心中,尽数是惶恐不安,对未来几乎是一片黑暗,不知如何是好!
肃王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岁
寝宫。
朱祁钰大笑,指节敲击玉桌。“朕,好久没有这么吓唬人了。”
“陛下威仪,犹如与天同在,稍微显露出来,就足以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了。”
上官嫣儿,依偎在朱祁钰身侧。
“朕不喜欢谄媚,嫣儿,如果你要在朕身边侍奉,就要记住这一点。”
朱祁钰收起笑容。此刻,连上官嫣儿也从心底浮现出惧意。
她并未说谎,这名少年天子不是任何人能够左右的。
她曲意奉承,低眉婉转,但偶尔仍然会感受到那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天子意志。
后宫之中,也唯有一个主人!
唯有成为皇后,才能并肩站在皇帝身边,这座宫中,还没有人赢得这个殊荣。
“天下只有一个人谄媚,朕还可以忍受——唤曹正淳来见朕。”
朱祁钰发令,让近侍太监将东厂督主曹正淳唤来!
朱祁钰在寝宫中,上官嫣儿伏在他的膝头。朱祁钰正思考。肃王此人,可用否?
他知道,天下藩王数以百计,如果都杀了,或者都黜落,平白埋没了人才。
朱祁钰不在乎宗室,他选人、用人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此人能否为大明作出贡献。
朕就是大明,大明就是朕!。
朱祁钰注意到,那些藩王之中,还有些始终未发一言,地位颇高,但潜伏于人群的。
那几位,似乎将肃王等人推出来,做了替罪羊,肃王当了名义上的藩王之首,实际上,这些人却隐藏在后面,仿佛影子一般。
“前面,推了宁王、怀王、益王当替罪羊,现在,又推肃王、代王、庆王。”
朱祁钰冷笑。
这些人,把持着极大的权力,而且心术之深,谋术之重,世所罕见。
但这又怎样。
皇帝一怒,一切都要摧毁,何况这些人要和朱祁钰玩心术,简直是班门弄斧。
“陛下,曹公公在殿外候旨。”近侍太监来10报。“让他进来。”
“遵旨!”
不一会,曹正淳走入殿中,快步来到朱祁钰面前,叩拜皇帝。
“臣参见陛下,陛下今日神威凛凛,哪怕在殿外都让臣感到心折惊惧啊!”
上官嫣儿,噗嗤一笑。
“曹正淳,你再在这儿说些谄媚之词,你就和怀王、益王一起挂到城门口去,明白了吗?”
朱祁钰淡淡道。“是!陛下!臣遵旨!”
曹正淳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今日的吹捧之词,又被陛下斥责了。
他只得小心翼翼,背后汗流浃背。
朱祁钰挥退上官嫣儿,上官嫣儿乖巧的退了出去。
“曹正淳,朕让你监视天下藩王,你的成果,还算可以。”
朱祁钰将手中的密本,丢给曹正淳,曹正淳连忙接住。
“谢陛下!”
曹正淳受宠若惊。
“朕问你,朕离开后,藩王回到驿站,这之中,他们的反应如何?”
“这…”
曹正淳跪倒,说道,“启禀陛下,诸位藩王,大都情绪沮丧,他们都认为,陛下这一场游猎,就是要向藩王索要七千万两白银。”
“哦?”
朱祁钰不屑冷笑一声。“有无不满,叛逆之情?”
“启禀陛下,这倒是没有,藩王们皆都惶惶不可终日,无人流露不满之情。”
曹正淳禀报。
他心中明白,这是皇帝以绝大的威势,震慑住了所有藩王,让他们不敢于愤怒,不满。
陛下何等英明神武!
“想来也是,这些人若是有如此的胆气,被剥夺藩位的可不止庆王一个人了。曹正淳,他们有无商议什么对策?”
“启禀陛下,臣听到…臣听到他们说,有些藩王畏惧之下,萌生了逃意,想要逃回自己领地,现在已在收拾车马、亲卫。”
“他们说是,到时候”
曹正淳禀报。
他不敢想象,朱祁钰听了这个消息,将会何等震怒!
但朱祁钰听了,只是冷冷一笑。
“到时候逃回领地,天高海阔,何处不可去得真是一群废物,这有什么出息!”
朱祁钰斥责藩王没有出息,让曹正淳脖颈一缩。那还能有什么出息?
难不成像宁王一样造反,然后被陛下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某些人的试探。”朱祁钰背负双手。
“朕有一件事要问你,你有没有查出,这些藩王之中,最为深沉、狡诈,掌握最大势力,可以左右九州之一的藩王们?”
朱祁钰问道。曹正淳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