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的到来提醒了李青云一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两年他可能就要进京了。
严党已除,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权力的中心将会转移到徐阶身上。
至于高拱张居正,他们短时间内断无可能再入阁了。
同属清流一派,他们之间或许有些利益冲突,意见冲突,但总归是一个派系的势力。
嘉靖怎么也不可能让内阁出现一家独大的趋势。
李青云不管是一年后还是两年后进京,都需要提前打好和徐阶之间的关系。
那么他要写信的对象,除了蓝溪娴,还多了徐阶和高拱张居正。
在自己还没有形成派系势力之前,与清流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是很重要的。
一方面嘉靖在世,他不能和清流走的太近,自卑敏感,疑神疑鬼的嘉靖怎么乐意看到自己的钱袋子和清流走的这么近。
另一方面,久服仙丹的嘉靖也没几天活路了,在这之后权力的中心一直围绕着徐阶高拱张居正三个人。
一届届内阁首辅轮流上位,与这些人关系又不可以太过生疏,要避免成为被打倒的对象。
想到这里,李青云觉得有些滑稽,自己这仕途总是在剑走偏锋,不是在做生意,就是在写书信。
嘉靖一朝盛产青词宰相,自己以后怕不是被人称为书信宰相,资本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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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还未到农桑的季节。
经历了寒冬,大明这个庞大的帝国正在逐渐复苏他的活力。
假期放完,工厂作坊也该到了运作的时候。
李青云一手打造的工厂作坊,不同于传统的以家庭为单位的手工作坊,集成了后世工厂的部分特点,结合大明朝本地实情。
作为一种全新的组织形态,他既能帮李青云搞钱,又能解决流民问题,为他的政绩增添光彩。
再加上他作为官员的身份,动员这部分人也相当方便。
目前在杭州的几十个丝绸作坊,因为生丝的问题,暂时陷入了停滞状态。
几千名工人,有田有家的回去种田造娃,没田没家的要另外安排出处。
好在其他工厂还是在运行的,可以进行复工。
不过这部分流民问题协调起来也相当麻烦。
府堂里那些官吏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对他们来说,什么时候都有流民,每天都有自耕农成为新的流民,只要他们不聚起来闹事,那就不需要管。
所以只能李青云亲身去做。
工厂是他的生意,从桑田到织机,再到售卖的商铺,全都是他自己的。
他致力于将这些流民重新纳入户籍,纳入赋税的范围里。
这其间要解决的问题有很多,首先是籍贯的种类,然后就是缴税的方式,以及作为有户籍人士的待遇。
加上由工厂引申而出的相关保障法律。
毕竟这些流民很难界定籍贯,他们不算是工匠,因为他们没有赖以生存的技术,李青云出于私心,也不希望他们固定在工匠这一籍。
还有他们所要缴纳的赋税比例,应当以杭州本地的农民一样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再制定。
其中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杭州城郊一处工坊宿舍。
这些没田没家的流民被安置在一个简陋的住处,几百人生活在一起。
年关这段时间就是依靠着前面几月攒下来的银钱度日。
随着口袋里的银钱越花越少,丝绸作坊又迟迟不能开工,心里都着急。
吴霖琳是余杭县的一个寡妇,家里丈夫被倭寇杀了,孤身一人保不住田地,被赶出了来。
娘家人也在大水灾里全死了,一下子举目无亲。
但人活在世,税还是要交的。
她成了流民,机缘巧合下靠着自己学的一手丝织手艺,入了工坊,活了下来。
这座工坊原来是淳安县知县的家产,现在做了杭州府的同知。。
虽然工作很辛苦,经常要三班倒,但工钱不低,主家也把他们当人看。
几个月干下来,到了年底没活干了,也没几个人愿意走。
工坊里有不少和吴霖琳有同样遭遇的女性。
她们推举出了吴霖琳做领头的,平日里团结在一处,保护自个儿。
“吴姐儿,外面来了个好大的官儿,您快去看看呀。”
吴霖琳在宿舍里数着铜钱,这些天她每天都要把为数不多的家当数上几十次,磨的铜钱都包浆了。
“是穿什么衣服的?”
“没穿着官服,但是好多人围着他,旁边一堆人还带着刀,听说是咱们的主家,隔壁姓何的被叫过去了,听说是有活儿干。”
这个女工人嘴里姓何的,是杭州工坊里男性流民的代表。
“吴姐儿,你也快去吧,和主家说说话,他们能干的活儿,我们也能干,不要把我们忘了呀。”
“是啊是啊,我们也能吃苦。”
吴霖琳皱起了眉,看了看自己藏钱的地方,心里有些犹豫:“主家没叫我们,咱们过去,若是惹恼了主家……”
有个女工尖着嗓门:“主家人好着呢,我在远远看着,年龄和我们儿子一般大哩,还给了那个姓何的一件衣裳,是个顶好的人。”
“吴姐儿,你就去吧,姐妹们都指望着你呢。”
“吴姐儿,咱们不想再过没人要的日子。”
一句话无意间刺痛了吴霖琳。
她咬咬牙:“好,带路,带我去找东家。”
明朝时候的路不是很平整,李青云几乎是把屁股颠坏了才走完了几个工坊宿舍。
这次考察是对上一年工作的一次审视总结。
他自然是信得过徐叔的,但生意在一年之内铺得这么开,实施的制度又是全新的,总会有一些做不到位的地方。
许多事都需要亲眼看见,及时修正。
这个宿舍住着杭州所有丝绸作坊中无处可去的流民。
有男有女。虽然是短短的一年,但已经拉帮结派了不少人。
工坊的男代表在李青云的要求下被叫过来问话。
为了表示慰问,还每人赏了粮米和衣服。
麻布的衣服。
众所周知,织丝绸的人是穿不了丝绸的。
为了安定这些工人的心,他也是想办法找了一些活计,供这段空窗期开工。
几个男工人代表在一旁跟着他介绍着情况。
外面突然有一阵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