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的惊喜程度丝毫不亚于他脑海里突然“叮!”的一声。
然后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金手指到账了。
不过某种程度上讲,来自家族的帮助,也算是货真价实的金手指了。
现在的情况有点陷入僵局了,虽然他大可以像海瑞那般,做到正常赈灾,安抚灾民,甚至管理这方面能做的更好,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百姓还是要被迫改稻为桑,失去赖以为继的土地,辛辛苦苦结出的生丝,到时候一纸公文就要被便宜收购。
李青云不清楚,如果到时候遇到这种情况,自己能不能像海瑞一样硬刚三品大员,未来阁老,赵贞吉。
他不缺赚钱的方法,但是他需要时间,需要本金,需要一个让淳安县人都相信的引子。
现在,引子来了。
“快快,随我去迎接。”
来到码头处,李青云看到徐叔站在船头,船上旗子绣着个李字。
船只吃水很深,足以看出其中沉甸甸的货物。
“老爷和夫人还在路上,我带着东西先来了。”徐叔上岸。
李青云惊讶问道:“母亲也来了?这一路可还安好。”
“夫人坐不惯船,走的陆路,我带着半船银子半船粮先过来了,后续还有两艘运粮的船。”
李青云眉眼舒展:“这下,当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徐叔:“老爷夫人也是心急如焚,苏州的许多铺子都卖出去了,筹了钱买粮,等一段日子安稳下来,到时候把家也迁过来,到这儿扎根了。”
李青云心里一片感动。同时又觉得好笑,自己这个当官的,吃了老本,这个官是不是白当了。
少许杂念,转瞬即空。
李青云:“徐叔卸货,我安排了壮班的衙役,咱们打着官府的旗牌,让皂班带头,大张旗鼓运到县衙里,能让多少人看到,就让多少人看到,总之越多越好。”
“好,都听少爷的。”
县里的灾民,老少,乡绅家丁齐齐整整,围在街道两旁,好奇的看着长龙一般的车队。
徐叔安排几个家丁不断往两边抛洒铜钱,馒头,胡饼。
一路热热闹闹,到了县衙。
田有禄从城外一路小跑过来,两只眼睛瞪大的看着一个个大箱子,叮叮当当地被搬进大堂。
李青云招手,示意田有禄过来:“田县丞,你拿着几封书信,本官近几日要在海天楼开宴,劳烦他们务必赴宴。”
田有禄神情若有所思,但办事利索,打着县太爷的名义,给淳安县各地乡绅送去了李青云的请帖。
李青云和徐叔转身进了大堂。
徐叔发问:“少爷打算怎么做?”
“县里库银亏空,又遭逢大灾,这些日子那些个衙役小厮上上下下忙活许久,张嘴要钱。
排水复田,又要动员大量壮丁,几千张嘴要吃饭,要干活,这些要钱。
这么多人干活,锄头,簸箕,泥瓦这些工具也要钱。”
李青云大吐苦水,如今淳安县上上下下都要钱。
徐叔皱着眉:“不是小人多嘴,少爷似乎太着急了,如今朝廷赈灾粮运了过来,排水复田这些事也急不得,凡事不能急,事缓则圆。”
“徐叔有所不知,如今时局混乱,凡事不能慢,一步慢,步步慢,党争倾轧,只有把时局把握住,才能有能力跳出漩涡。
不然张知良和调任杭州府的常伯熙就是前车之鉴。”
徐叔这才恍然,静声听着少爷的安排。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淳安遭水灾,耕农力弱,仰仗天时吃饭,偏偏天地不仁,一朝下来,家破人亡。而乡绅大户,家世丰厚,地有千顷,天灾之下,反而更富。
如此这般,贫者越贫,富者越富。
徐叔:“少爷是想带个头,让县里的乡绅捐款赈灾?”
“对,我先拿出来了,其他人看在我这身官服的面上,象征性也给一点,但重点在于,这点钱其实杯水车薪,要让这些貔貅乡绅愿意拿出大把的银子,就必须让他们知道有利可图。”
徐叔呵呵一笑:“少爷有想法就好,做官我不会做,生意这方面我跟着老爷还是学了不少,少爷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李青云眼睛一亮,印象里,自己老爹是个走南闯北的游商,从一个小地主做到了一方巨富。他要是出手相助,那么自己的计划又能快上好几倍。
田有禄的信件送到了淳安县几个大地主的宅子里。
县丞八品官,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一人之下,别看他在李青云面前唯唯诺诺,但在其他地方,他就是响当当的二老爷。
淳安县四大姓氏乡绅,方,邵,徐,洪。
其中方氏一族势力最大,人丁兴旺,田连阡陌,千顷之地。
方大老爷与管家儿子议事,面面相觑,看着桌子上的信。
方大老爷挑眉问道:“你们说,这个李知县到底是什么心思?”
方家大少爷,方进是个脾气直利的,四下无人,说话也不客气:“还能是什么心思,要钱呗,摆了桌宴,叫齐各大乡绅,大家一起为这场水灾哭哭丧,然后按人头给钱。”
他又补了一句:“收到了钱,三成给回来,一成给百姓,两成给官府办事的人,三成归他自个,就看他吃相好不好看,别学常伯熙,自己拿四成,请客吃饭的钱还要我们自己付。”
上任常伯熙给大家留的印象太坏,方家首富之家,家大业大,自然被剥削也不少。
“我看未必,”管家一把年纪了,捋着胡子慢条斯理道:“这李知县前几个月没瞧着怎样,看着像个死读书的,不收礼,也不让我们交份子,真不像小阁老推荐的人。”
他话音一转:“近段日子不得了,我在县衙打听,这个年轻的县太爷半夜三更带着人到新安江大堤,堵住了闸口,分洪后又把救灾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不可小觑,怕是不是为了钱这么简单。”
方大老爷叹了口气:“要钱就罢了,一个知县能有多大胃口,怕就怕在他不止是要钱,还要其他东西。”
老管家又开头:“小的打听过,这李知县家底可不简单,苏州巨富,族中好像还有人在京当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