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四溅,这议事厅内虽有几人,却仅有两声惊叫。
一声,便是萨陀摩诃的哀嚎,迪帕克刀法娴熟,一刀毙命,仅让其惊叫了片刻。
而另一声,却是端坐在高台之上的阿育王,只见他瘫坐在地,一脸惊恐地望着拘浪拿。
他没想到,在这翡翠城内,自己还是阿育王,这下面之人竟然敢暴起行凶。
而杀人之后,自己的儿子拘浪拿,却是这般的冷漠。
虽说看破生死,可真到了生死之境,阿育王却是无法做到自如,与之前在印度河中奋力划桨一般。
他哆哆嗦嗦指着迪帕克,骂道:“你是什么人,竟在此行凶,来人!来人!!!”
迪帕克此刻已是豁了出去,当初商讨这件事时,他就知晓,自己就是那执刀之人。
桑贾伊捣鼓一些瓶瓶罐罐还行,让其杀人自是不敢,拘浪拿就更不用说,若要杀阿育王,必然是迪帕克自己动手。
可他并不想这样背上骂名,刚才在府外,他还怀有一丝幻想,可就如桑贾伊说的那样,只要阿育王归来,他俩必然保不住自己的身份。
好在,到了最后,拘浪拿终是同意了这个计划。
阿育王本就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他的尸体。
已是杀了萨陀摩诃,迪帕克手提钢刀,径直朝着台上走去。
刚才阿育王的呼救,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拘浪拿不想弑父,却是默认了迪帕克和桑贾伊的后手。
拘浪拿最大的让步便是当回太子,反正这国家早晚是自己的。
可只剩一半国土,境内的各部族极有可能反叛,这样的国家,可不是自己要的。
迪帕克大步朝前,瘫坐在地的阿育王,只觉得脖颈生寒,当初被那秦将一脚踩在泥地之中的感觉又来了。
他望向阿育王,大声吼道:“拘浪拿,你想弑父吗?今天有多少人看着我活着进城,你想让孔雀国覆灭吗?”
“父王,恰恰相反,想要拯救这个国家的是我。”拘浪拿神色默然:“导致孔雀国覆灭的,反倒是你啊。”
听到身后的拘浪拿说话,迪帕克手持钢刀,便立于原处,只是死死地盯着阿育王,他倒是想让阿育王好好瞧清楚了,到底是谁杀的他。
可阿育王压根就没理会迪帕克,他艰难地撑起身,望着自己的儿子,反问道:“我?你的意思,是我种下了灭国的恶因?如果不是我,几十年前,孔雀国就已经分裂了!”
几十年前,正是阿育王带着军队平息了部族叛乱,给了一众部族不少好处,这才达成了几十年的盛世。
闻言,拘浪拿缓缓摇头:“父王,若不是你觊觎大秦,非要给佛塔披上金身。去打什么西域,我孔雀国依旧是强国,周边无人胆敢觊觎。又怎么会像今日一样,被人兵临城下!”
阿育王一愣,当即反驳道:“这是我种的因?那是秦人屠戮了我菩提港城,那般多的子民就枉死了?身为一国之君,不该为子民报仇吗?”
“那是因为城主先偷袭的秦人!”
“什么?”阿育王一愣,“你说什么?我们偷袭的秦人?你听谁胡说的!”
“谁说的?群臣都知道,只有你被这人蒙蔽了,那城主是他家的亲戚!”拘浪拿指着地上已是凉透的萨陀摩诃。
阿育王一阵恍然,双目圆睁,竟是不敢相信有人会骗自己,“那不都是谎言吗?是别人胡说的!我孔雀国的百姓,怎么会无端偷袭人家秦人?”
“谎言?”拘浪拿摇头失笑:“原来早有人和你说过,可你却不信。大秦怎么会无端进攻我们,一切都是我们孔雀国先动的手。”
顿了顿,拘浪拿叹息摇头:“这一切都是因为父王你啊,我孔雀国此刻的境遇这般凄惨,若不是秦人挡在外头,光是安条克便想吞并我孔雀国!”
“你都知道秦人勇猛,我要与其讲和,有什么错?”
“什么错?你犯下了这么多的错,最后却是让我们来承担?”拘浪拿越说越激动,“这么多年,好日子过惯了,是不是忘了以前的苦日子?真把一半的国土送出去,明天就会有部族造反,你信吗?”
“造反?除了萨达瓦哈拉部族外,谁有这样的实力?”
“你也知道萨达瓦哈拉部族强大啊。”拘浪拿显得意外,“可你刚才让我直接退婚,你就不怕人家直接反了?”
“有我在,谁……”
拘浪拿直接摆手打断:“时代变了,父王!现在兵临城下,秦军三十万大军就在外面,那些个部族心中的算盘已经响起来了,你现在让我这样做,就是在逼人家造反,这一切的责任都是你啊,父王!”
听着自己的儿子一遍遍数落自己,阿育王终是忍不住骂道:“都是我?我为这个国家做了多少事,你呢?你做了什么!就只想着要当这个国王,要弑父吗!就算你打退了秦军,孔雀国依旧会四分五裂!”
“我做了什么?”拘浪拿表情狰狞,忽地掩面大笑:“我做了什么?我娶了萨达瓦哈拉部族的女人,你要知道,那已经是我从十几个人中挑的最好看的,可却是让我夜晚不敢入房!
我做了什么?我让人请来各部族的族长,稳定各部,还拿来了大量的人和钱,那是我卑躬屈膝换来的。
我做了什么?南部大旱,贱民徒生事端,已是有了反象,是我给了他们身份,让其感恩戴德,还把最后的粮食捐到翡翠城!
是我,守住了翡翠城这般久,是我,让秦军不敢南下!是我,让秦军头疼不已,这才把你送回来,想要破坏我根基大业!”
一口气说完,拘浪拿望了一眼迪帕克,便立刻转过头去。
拘浪拿忍辱负重,可却被自己父王说的一文不值,已是愤恨到了极点。
阿育王愣神听完,却是无力反驳,他苦笑一声,耳畔响起子婴的话:“不如来赌一把……”
见那一脸冷漠的迪帕克朝自己走来,阿育王默默闭下双眼,喃喃道:
“你赢了,孔雀国归你了……”
刀芒划过,阿育王的头颅滚落在地,可却带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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