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有没有赵良?”
担心赵良的安危,安宁逢人就问,“谁见过赵良?谁知道赵良在哪?”
救护车一辆又一辆开过来,都没看到赵良。安宁心慌厉害,急得大喊,喊声带着哭腔,“赵良,赵良在哪?爸爸……”
又开来一辆救护车,担架上的人都是黑黝黝的,一张黑黝黝的脸抬起朝向安宁,挥了挥黑黝黝的手,喉咙滚动着,“赵丫头……”
“你?是爸爸?!”
安宁满怀希望扑上去。
这人,不是赵良。
“丫头,”两行清泪淌下,将黑黝黝的脸冲出两道晶莹的泪痕,“赵班长在我身后,塌方那一瞬,我看到,他……他没出来!”那人哽咽着,声音很虚弱。
“胡说!”她心不由一颤,眼泪唰地流下来,抬起右手抹了一把脸,抽抽噎噎的,“不……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姑娘……”那张黑脸沉默下来
“唉,可伶!”
周围的人同情地望着她。
“丫头,回去等吧,”有个女人过来,扶着安宁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宿舍。
锁上门,周围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了。她将脸埋在臂弯,身子蜷成一团……
刚穿来两天,原主父亲就没了,往后,该怎么办?
一个女孩要如何生存?guqi.org 流星小说网
矿山依赖的是煤炭,挖出的原煤在洗冶过程中,对周围环境影响很大,没有什么可用的农田,像穿越小说里的开荒种田发家致富是不可能的。
她,不能像男人那样下井去挖煤。
原主母亲赵秀娥是不好相与的,赵秀娥对她打的什么主意,她很清楚。
赵良不在了,赵秀娥怕是不会放过她的!
怎么办???
只觉后背冷汗直流,安宁有些手足无措……
“咚咚咚”,一声响过一声的的砸门声传来。
“安宁,赵安宁,……”丁芳焦虑的声音,“你在不在?……”
安宁默了默。
井下发生了塌方事故,想必,整个矿区的人都知晓了。丁芳定是听到消息,担心她会受不了父亲离去的打击。
安宁打开了门。
丁芳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安安,……别怕,有我在!”
丁芳语微言轻声,却给了她极大的抚慰。刚才心慌得六神无主的她,在丁芳的安抚下瞬间平静下来。
丁芳紧紧圈着她,怀抱一如既往,安宁鼻子有些酸,是记忆中妈妈的抚爱和维护。“别怕,妈妈在!”
安宁任由她抱着,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阿-良-哇!”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过楼板钻进了安宁的耳膜。
“赵丫头,你妈带你哥来了,下去看看吧!”
安宁从丁芳臂弯里抬起头来。说话的人右臂打着石膏,用绷带扎着吊在脖颈上。安宁认出来,他是早晨与她搭话的矿工,换了干净衣服,脸也洗干净了,一点都不黑。
“谢谢你!”
安宁哑声道谢,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原主与赵良父女感情深厚,安宁知道该尽为人子女的孝道。
“阿良,阿良……”救护车上,女人伤心地嚎啕大哭。
男人没了,赵秀娥伤心欲绝,哭得涕泪纵流,她是真的很伤心。旁边,妇女干部在轻声规劝。
丁芳叹息一声,陪着安宁上了救护车。
赵安宁那个傻哥哥,赵大壮也来了。
他高兴地指指救护车,冲着她傻呵呵地笑,“车,……车车,……”
赵大壮为坐上车而雀跃不已,是不知父亲已经没了。
这痴呆的傻儿子,以后该咋办?
所有人低头叹息。
一路鸣笛,救护车驶进高町矿职工医院院内。
车门一开,妇女干部搀扶着哭成了泪人的赵秀娥下了车,一群人尾随其后,来到医院地下的太平间。
换了干净衣服的赵良,闭着眼睛安详地躺着,他走完了平凡而短暂的一生。
坑道塌方时,赵良与其他四名工友被掩埋在煤层下。救护大队下去将井下巷道打通,找到了被掩埋的工友,立时送进了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井下瓦斯爆炸释放的巨毒夺去他们的性命。
“阿良……,阿良哇……,”赵秀娥哭得撕心裂肺。
安宁跟着默默流泪。
赵良虽只做了她两天父亲,安宁对这个男人油然而生出敬意。
赵良老实本分,对家庭尽职尽责,为了让家人生活更好,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从不与人说,无怨无悔,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高町矿追认罹难工友为烈士,开了浓重的追悼会,葬在高町矿青松烈士陵园。
葬礼过后,矿里拿出了安抚家属的方案。
遇难烈士直系亲属,愿意到矿上做工的,可以安排上矿里工作,或者,发给国家有关规定的抚恤金。
赵良是孤儿,也没兄弟,儿子赵大壮是痴呆,赵安宁是个女孩,还有个七八岁的女儿,都不适宜在矿井上班。
这个照顾指标,赵家享受不了。
遇难的其他矿工,两家是兄弟顶替进矿,另两家决定领抚恤金。
赵秀娥也要求拿抚恤金。
赵良是矿里临时工,没法按照正式职工领取补助,只能领取一次性补助抚恤金,按照赵良平均工资,一次性给家属48个月补助的标准算不到三千元。
矿领导特批,给与赵良家属补偿金五千元。
“我男人死在你们这,就这样打发我们?”赵秀娥不认同,“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要求同样对待!”赵秀娥坐在地上,跺脚拍腿地嚎哭。
干部们不知所措,只能领她去见矿长。
矿长苦着脸,也是一筹莫展,“赵良是临时工,没有正式的编制,没办法按照正式职工家属的保障!”
遇难去世的正式职工家属,妻子和孩子每人每月,领取职工平均工资百分之七八十,直到妻子退休,孩子参加工作。矿山替烈士们尽抚养义务,赵秀娥眼红得很。
“你们看着办好了!”赵秀娥恨恨的,“我不会罢休的!”
赵秀娥回来左思右想,决不能轻言放弃。
“安宁,跟我走一趟!”
赵秀娥一声吼,安宁没法拒绝。
赵家孤儿寡母以后日子也难走,安宁希望矿里能妥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