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那可是苏锦绣的女儿?”元武帝执起面前的酒杯,望魏央处看去。
德妃也是眯了眯眼睛,温和一笑道:“是呢,这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苏锦绣的女儿也这么大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元武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下意识想往李潇潇处看一眼,却还是半途停住,将自己的目光停在了德妃脸上。从前自己身边这个女人,也是风华正茂,语笑嫣然,现如今,从前的人真的是都老了……
元武帝又给自己斟满了酒,对着德妃举了举,“这么多年来,还多谢你一直理解朕。”台冬肝巴。
“陛下是天子,万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德妃垂下眸来,给自己也倒了杯酒,“臣妾只希望陛下能看在臣妾陪了陛下这么多年的份上,来日里若是冀烨做了什么错事,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老三志向远大,奈何心胸不够宽广,”元武帝将面前的酒仰头饮尽,却是伸手阻止了德妃的动作,“你酒量不好,莫喝了。朕是怕老三将来因为他的性子走了歪路,只是朕尚在人间一日,就必然护得老三周全。只是你也要劝着他些,放宽心才好。”
德妃点了点头,“如此,臣妾就谢过陛下了。”
台下的玉贵妃却是双目几乎能喷出火来,一个个的贱人,看着她失了势就争前恐后地往上爬,她和李潇潇较了一辈子的劲,到最后,却被德妃捡了个便宜。
“娘娘,您若是身子不舒服,咱们就先回去吧,”索索在人前一向唤玉贵妃娘娘,此刻瞧着她面色不爽,生怕她又做出什么事来惹得元武帝生气,刚刚解了禁足便再生事端。
玉贵妃扯了扯嘴角,素日里温婉的小脸此刻也显得狰狞了几分,看了看台上的德妃又看了看下首的潇妃,冷哼一声说了句:“我身子不舒服?我舒服得很呢,我若是现在倒了下去,可不就遂了那起子贱人的意愿!”
玉贵妃的话音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台下的大臣基本上都是相互交谈没有注意到这边,便是注意到的也只能看见玉贵妃咬了咬牙不知说了句什么,不过李潇潇和德妃却是将玉贵妃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李潇潇多年来已经习惯了玉贵妃的针锋相对,此刻却是只做不听见一般,继续用着自己案上的饭。德妃今天取代了玉贵妃的位置便是有几分忐忑,此刻听了玉贵妃的话,更是愣了愣,半天才缓和过神色来。
元武帝这么多年来早就是忍受够了乌和宛玉的无理取闹,前些日子撕破了脸此刻更是不管不顾起来,拉起德妃的手说了句:“你侍奉朕多年,从不曾有什么差错,时时恭谨不敢有误,朕瞧着,便是封你一个皇贵妃也是使得,另潇妃也是久居妃位多年,虽不及你德馨恭敬,到底也是温婉怡人,朕瞧着不若一道晋了潇贵妃,和你一起办了册封礼便是。”
“臣妾无德无能,怎堪忝居皇贵妃一位,潇妹妹晋了贵妃确实是名至实归,臣妾却是请皇上收回成命,另寻贤能。”德妃低了头,瞧着面上也有几分惶恐。
元武帝亦将话音控制得极好,保证字字句句都落入了玉贵妃和李潇潇的耳朵里,“朕说你堪得你便堪得,你也莫要推辞了,等这次猎宴结束,朕便昭告六宫,将你二人一同晋封了。”
德妃这才略微颔了颔首,说了句:“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也替潇妃……啊不,潇贵妃妹妹谢过陛下的恩典。”
玉贵妃没想到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自己便从从前后宫第一尊贵的人落到了这个田地,德妃一跃成为皇贵妃,直接踩在了自己的头顶,李潇潇那个贱人现下也是贵妃,和自己平起平坐,圣上想必已经下了召五皇子归京的命令,若是将来五皇子成了气候,圣上怕是直接将李潇潇封了后!
思念及此,玉贵妃只觉得心中堵得慌,直接起了身朝元武帝心不在焉地福了福,“臣妾身子不爽,先行告退了。”
“去吧。”元武帝连看她一眼都不曾,也没有多嘱咐一句。
索索随着玉贵妃往回走,只见玉贵妃刚转身泪水便大颗大颗流了下来,却是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公主,您也该收敛些……”索索等到无人之时方才叹了一口气同玉贵妃说道,“到底圣上不是当年的少年天子,事事都要瞧着咱们西夏的脸色。”
“我哪里叫他瞧谁的脸色,”玉贵妃一张嘴便是无限的委屈,胸中万般愤懑无处宣泄,化成泪水斑驳了一脸红妆,“他现在是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甚至叫德妃和潇妃那两个贱人踩到了我头上去,再过几日,怕是整个后宫都要开始耻笑我了。”
“公主多虑了,”索索见玉贵妃这个样子,只好轻声细语地宽慰着她,“皇上到底稳坐了皇位这么多年,自然是欢喜娇柔的女子,公主太过逼迫圣上,难免叫圣上心烦,圣上**了公主这么多年,怎么会半点情意也没有,公主也该学些手腕……”
玉贵妃瞧着四下无人,这才敢放肆地哭了出来,跺了跺脚仿佛还是从前那个骄矜的公主,纵横宫中恣意妄为无人敢劝。玉贵妃哭得满脸是泪,恨恨地说了句:“我爱他啊,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怎么舍得对他用手腕……”
“公主,”索索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后宫中的女人,哪里是对圣上用手腕,是对自己用手腕……”
玉贵妃不懂索索的意思,可是眼见着到了自己的帐篷前面,门口正站着守夜的宫女,玉贵妃便擦了脸上的泪水,匆匆和索索进了帐篷。
当玉贵妃掀起帐篷的帘子时,帐篷里的灯光透了出来,隐约可见对面树丛里一双眼睛熠熠生光,而当帘子垂下之时,那树丛中突闻一声异动,仿佛是野猫跳起来,擦过了树丛。
守夜的宫女冷不防听见一声声响,赶忙转过头去,下意识喊了一声,“谁?”
定睛去看,却只见一片漆黑,玉贵妃于帐篷中听见宫女的声音,疑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回娘娘的话,”那宫女虽是不曾掀开帘子,却也是行了礼才敢说道,“想来应该是一个野猫跳了过去,骇了奴婢一跳。”
玉贵妃今日的心情是不好得很,刚刚又被宫女无缘无故吓了一跳更是烦躁,厉声呵斥了一句:“若是无事便不要一惊一乍的,不然拖回宫中打你三十大板,瞧你还长不长记********婢知错了,”那宫女自然知道玉贵妃的手段,赶忙颤抖着跪下了身子,在帐篷外面说了句,“还请娘娘恕罪。”
玉贵妃懒得理,只朝索索挥了挥袖子,索索这才提了声音,冲外面说了一句:“行了,今日娘娘身子不爽,有些罚了,你们二人好生守着夜,无事不要大惊小怪地扰了娘娘心神。”
“是,奴婢省得了。”两个宫女皆是一福身,连忙应下。
入了夜便是有些寒,众人皆是酒足饭饱,元武帝便挥了袖子允众人回去歇下,自己也携着德妃往回走。转身时还下意识地看了李潇潇一眼。还是德妃驻足一笑,问了句:“不若潇妹妹一起走吧。”
李潇潇笑着摇了摇头,“不扰了姐姐和圣上的兴致。姐姐和圣上先行。妹妹跟上便是。”
德妃亦知李潇潇与元武帝同行也是尴尬,便点了点头同她笑了笑,算是应下。
见帝妃皆是起身离开,众大臣及其家眷赶忙起身恭送,见帝妃远去,也是纷纷同身边人告辞。
魏央牵着魏岚,同沈若嬛一起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冀镡便含着笑过来,同魏岚和沈若嬛都打了招呼,低头与魏央说了句:“我送你一送。”
“岚儿,你同我过来。姐姐有些悄悄话要与你说。”沈若嬛掩唇一笑,拉着魏岚的手往旁边走去。这一时间离席的人太多,沈若嬛和魏岚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冀镡护着魏央不叫她被人挤到,二人靠得极近。魏央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
人群拥挤,冀镡便护着魏央往人少的地方去,二人不知何时牵着手走离了人群。就这么晃悠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
冀镡咳了几声,有几分紧张地捏紧了魏央的手,仰头望着月亮说道:“今夜月光甚好……”
“恩……”魏央不知道冀镡为何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父王……”冀镡不知道为何又将话题从月亮转移到了他父皇身上去,魏央心想着,可能是久不见家人,看见月亮,便想起了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冀镡自然不知道魏央在想些什么,只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能过几日就要从边关回来了,届时……我去你家提亲可好?”
魏央还在神游太空,下意识“恩”了一声,话刚出口便拐了个弯往上翘了一下,“恩?提……提亲?”
“你不欢喜?”冀镡没想到魏央是这般反应,好像兜头的热血被人以一盆冷水浇灭,只残留一点点余温。
魏央思索半晌,还是不知该说欢喜还是不欢喜,若说欢喜未免太不矜持了些,若说不欢喜,冀镡想必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好浇灭了他的热情,魏央索性就直接歪了头,对冀镡笑着说了句:“你说我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冀镡拉过魏央的手,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怎么可能会不欢喜。”
魏央伏在冀镡胸口,半晌才抬头说了一句:“我听见了你的心跳声。”
“怎么样,”冀镡笑弯了眼睛,“有没有听清它在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魏央在冀镡胸口蹭了蹭,眉眼弯弯地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说了句:“没有,我听见它说‘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我都只对你一个人好,待你无二心,无杂念。’”
“好,”冀镡满眼**溺,微笑只为魏央一人绽开,“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待你无……二心,无杂念。”
魏央一脸掩不住的笑容,伏在冀镡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满满都是幸福。冀镡摩挲着魏央如锦缎般光滑的长发,轻声问了一句:“怎么只要此生此世和来生来世,我和你永生永世在一起不好吗,恩?”
最后一个“恩”字上挑的语气极为魅惑,魏央忍不住心跳了一下,趴在冀镡胸口听着自己的声音与冀镡胸腔的共鸣,“你这么好的人,我拥有一辈子就已经很幸福,可是我很贪心,想多留你一辈子,就多留一辈子……还希望上苍给我两世好姻缘。”
冀镡听着魏央的话,忽然心中起了几分酸涩,这样好的魏央,叫他怎么舍得辜负。
冀璟将魏央的头又按压着靠近了自己的胸膛几分,说了句:“央儿,我们的姻缘不由天定,我会好好待你,永生永世。”
魏央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不远处人群一阵骚动,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魏央放心不下魏成光和魏岚并沈若嬛,赶忙拉着冀镡往那边去。
结果却是人群慌乱,隐约可在嘈杂声中听见几声尖叫,模模糊糊是“刺客”二字。刺客?魏央和冀镡交换了一下眼神,这皇家猎宴是大事,各层官员也是将此处查了又查,各个关口都有重兵把守,怎么会进来刺客……
冀镡护着魏央,同时也是时刻注意着,生怕从哪里窜出一个刺客来。
魏央心里放心不下那几人,赶忙拉着冀镡往回走,奈何人潮拥挤,根本就是半步也动弹不得。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保护皇上!”
魏央心中一颤,拉着冀镡的手松了松说了句:“你且去,我去找父亲他们。”
“你跟着我,”冀镡放心不下,此时四周皆是人,万一从哪窜出支冷箭,伤了魏央可怎么好。
不远处的打斗声已经愈来愈清晰,各家小姐和夫人已经捂着耳朵尖叫,震得人耳膜生疼,几个武将努力想要维持现场秩序,又要保护元武帝和妃嫔以及一众文官和家眷,也是分身乏术。
冀镡带着魏央挤出人群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沈若嬛和魏岚以及厉繁三人,想着厉繁武艺颇精于此时护住魏央几人不算甚难,冀镡便将魏央往她三人处一推,说了句:“你在这好好待着。”话音刚落冀镡便翻身上前,踩着一个黑衣人的头旋入人群中间,就势低头捏了那黑衣人的手腕,取了他手中之剑便刺入了想要自身后偷袭苏晋的黑衣人后心口。
苏晋则是一柄手刀翻手之间便刺入了刚刚那个被冀镡夺了剑的黑衣人心口。
冀镡与苏晋背对背,眯着眼睛环视了周围,对方来势汹汹,一看便是早有准备,且一个个都是武功不弱,怕是元武帝这边的人占不了多少便宜。
对方分成几波,主要势力在这里围成一团攻击元武帝和德妃及李潇潇,另外两波则分别攻击文官和家眷。武将和侍卫们被人群冲开,互相联系不上,眼见着就落了下风。
元武帝护着德妃和李潇潇处于人群中间,外围则是几个武将和苏晋冀镡等公子在抵挡,三四个黑衣人同时缠着厉将军,冷不防旁边一个已经被苏晋刺了一刀的刺客反手将原本想要攻击苏晋的刀朝厉将军心窝插去,厉将军偏身一躲,奈何敌军众多,仍旧是被刺中了肩胛骨,将防守圈撕出一个口子来。
于月光之下反射着清冷之光的刀如同含着嗜血的笑容,破风而来,直往元武帝身上砍去,李潇潇一声尖叫,来不及多想便是冲上前去挡在了元武帝身前,元武帝反手一抱,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却将后背正对着刺客。
眼见着那刀就要插到元武帝心口,苏晋来不及多想,一个旋身过去硬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刀,迅猛的来势震得苏晋拿刀的手一阵发麻,不过好歹是救了元武帝一命,那刀只在元武帝身上划了道不算深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