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府尹,可真是感动呐!”京府尹站直了身子,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笑的温和有礼:“说了那么多,口说无凭的,自己去把供词和账目写写呗?”
自己写?
小表妹惊呆了!看着京府尹脸上的神色,一丁点都看不出来是故意坑她的样子。可她怎么觉得这所谓的供词什么的,不是应该有师爷什么写好的让她画押吗?若是她自己写,岂不是还要写好久?
短短的一个时辰里面,小表妹就觉得这个世界和说书里面的世界完全的不一样,总觉得人生受到了极大的欺骗。所以那脸色就有些忽暗忽明的跟着侍卫走了。
“放把火吧!”顾如玉看着京府尹摸着下巴在面前走来走去的样子,就忍不住道:“一把火将嫁妆烧个干干净净的,就好了!”
京府尹脚步一顿,扭头看着顾如玉清冷的面色,点了点头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该谁去放火呢?”
顾如玉嘴角一抽,看了一眼一旁的齐瑜轩,用眼神去谴责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下属。这种事情还需要借着旁人的手?
“那……那不是需要一个借口让媳妇儿心疼我嘛!”虽然没有看到顾如玉眼中的谴责之色,但京府尹也感受到了顾如玉的怨念,于是便搅着手指不太好意思道。
富安老王爷在那边眯着眼假寐,听着京府尹这越发不要脸的话,突然一个拍掌道:“这样好了,我今夜住你府上,你将那朴氏放出来!想办法让她放一把烧了不就好了?”
这样的话,日后让这对夫妻跪他富安王府,也是名正言顺的嘛!
京府尹‘噗通’一声给跪下了,对着老王爷就哎呦一声道:“老王爷,您的身子骨那么精贵,这等小事就不需要您出面了!”
若是烧伤了这位老王爷,估计明儿个他就进火场了。
“所以,就要由不精贵的郡主去做?”齐瑜轩慢吞吞的开了口,那轻柔的声音配合这夜色,不由的让京府尹打了个哆嗦。
干巴巴的笑了笑的京府尹,试图缓和下世子殿下蹭蹭冒出来的幽暗火光,呵呵的笑着解释:“那不是……郡主殿下天资聪慧,想出来的办法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吗?所以臣是想要咨询……咨询下!”
顾如玉皱了皱眉,细细的回想了下这位京府尹的话,随后拧眉道:“我怎么觉得你在骂我?”
京府尹差点没一下子蹿上去抱着这位郡主殿下的大腿哭嚎着您别逗我,饶了我成吗?
只是京府尹也知道,若是他真的扑上去抱着顾如玉的大腿的话,只怕他的双手要跟身子分家了。
“好了,别这么墨迹了!就这么办吧!”富安老王爷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死里逃生,可想好好的玩一把!
但是,他能活这么久也是挺惜命的,所以还是不忘跟京府尹交代一句:“去,在前面给本王爷带路!今晚,本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啊!”
为了表示自己对他的信任,富安老王爷还不忘伸手拍了拍这位京府尹的肩膀,咧嘴笑的愉悦。
京府尹眨巴着眼,迎着富安老王爷那信任的眼神,心里那萌出的那一丁点的希望就此浇灭了。
蔫哒哒的垂头,京府尹带着老王爷往自己的宅子方向走去,心里还得要心惊胆战的想着怎么才能好好的将这位老王爷保护好。
齐瑜轩瞧着这两人离开之后,对上顾如玉那笑意满满的眸子温声道:“要不要回去休息?”
顾如玉却是摇了摇头,只是将脑袋枕在齐瑜轩肩膀上叹息道:“你瞧,本来是要谷印旬的命,却不享这后面审出来的东西那么脏。比起这个来,好歹瑞王府里头还是一个整派的。”
整派?齐瑜轩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却没说什么。
“你说,这都是为了什么呢?”顾如玉看着窗外的黑夜,叹息一声:“也许是我的命好,生活的环境好!自小又有你们的庇佑,不然……没准我会被朴氏更狠!”
“不会!”齐瑜轩伸手按住了顾如玉的手背,很是确定道:“你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不会盲目的依附男人!”
她有她自己的思想,有她自己的主见!这就是她与朴氏最大的不同!
“切莫贬低了自己!”伸手摸了摸顾如玉的脸,齐瑜轩低低的说道:“身在这样华贵的地方,若是没有一丁点心思,只怕会……”
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两人静静的沉默了一会,顾如玉便有些困了,闭眸依靠在齐瑜轩的肩膀上,闻着熟悉的味道,享受着爱意安逸的气氛,慢慢的合起了眼。
齐瑜轩感受到身侧娇俏的人儿呼吸逐渐平稳,那眼眸便柔和下来,微微侧首看去,就见小姑娘睡着了之后,脸上没有往日里醒着的狡黠坏笑,有的只有平稳安和。看的他心底一阵温暖。
倾其一身,哪怕下了地狱,他也要守护这抹安和。
顾如玉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齐瑜轩的手上已然拿到了小表妹的供词,还有一叠厚厚的账本。
“写好了?”揉了揉眼睛的顾如玉,看着一旁的账簿,竟然还有一个指尖的厚度,那嘴角便是一抽。
看起来谷印旬这之前的日子虽然没什么大起大落的,但是那贿赂倒是不少。
齐瑜轩将手中的账簿和供词交给顾如玉,自己却是走到了案前提笔写了一些东西,随后召出暗卫让其将他刚刚写的东西送到宫里面去。
“这账簿有问题?”顾如玉将这账本翻了翻,听到齐瑜轩交代着说要将东西交给太子,便挑眉问道。
齐瑜轩低低的应了一声:“只怕此刻发现也晚了!”
这账目有进有出的,既然有出,就说明谷印旬背后有孝敬的人。若是能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的话……没准会有更大的收获。
只是现如今将谷印旬关到牢房里面的事情已然传了出去,只怕是打草惊蛇了。
顾如玉眯了眯眼,没有继续问下去。再问似乎就关系到了皇位的牵扯,想来她也不想多参与。只是摇了摇手中的供词才道:“有了这个,还怕朴氏不将她手中的账本交出来?”
带着小表妹的供词,顾如玉让人将朴氏带到了前面来。看着面如死灰的朴氏,顾如玉将手中的供词递了过去。
“你家表妹写的供词,瞧瞧?”
面对顾如玉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朴氏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讥诮道:“郡主若是想让我背叛我夫君,好歹也做一个真的,拿一个假的供词来,以为我会信?未免也太不上心了!”
顾如玉眨了眨眼,迎着这位朴氏带着谴责和鄙视的目光,顿时一噎:“我没想着用假的,只不过担心你看着你家小表妹的证词,你会控制不住的撕毁证物!”
朴氏对于顾如玉的说法,仅仅是哼了一声,随即漠然的跪在那边,显然是不准备搭理她了。
齐瑜轩见状,在两个侍卫出现之后,便淡漠道:“架着她!”
说着,就将一旁小表妹亲手写的供词丢到了地上。
于是,顾如玉就看到两个侍卫架着朴氏的胳膊,让她面对着地面,那面部也不知道是因为俯冲向下还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供词里面的内容,只见这面色一点一点的涨的通红。
顾如玉啧啧摇头,明明就有更好的法子可以看到供词,偏偏这朴氏喜欢自虐,选择了这么一个方式去看着。
“看清楚了吗?”看着朴氏那要瞪的凸出来的大眼,顾如玉勾唇冷笑道:“你那相伴几十年的夫君,早就知道了你的一举一动,可他为什么到今日才对你说,厌恶你呢?”
朴氏面白如纸,在听到顾如玉的话之后,甚至咬唇不语。
“我觉得约莫是这样的!”顾如玉不在意这位朴氏不回答,只是径自说道:“谷印旬收受贿赂的账,一个是交由你来做账保管,另外一个转手就是通过这位小表妹了。只要你们二人能扛得住,日后就算被查出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顿了顿,顾如玉看着朴氏依旧面色淡漠的样子,便歪着脑袋故作疑惑道:“你是他的发妻,对他一心一意,甘愿为他去死是情有可原!可小表妹可是已经另嫁他人,怎么还愿意做这事儿?甚至甘愿担上红杏出墙的名声?”
朴氏那淡漠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龟裂,顾如玉瞧着又再接再厉道:“若说这里面没一点私情,反正我是不信,你信吗?”
朴氏那干涩的唇因为一日未进水,此刻都起了皮。而她又因为听到了顾如玉这话,干涩起了皮的唇被她咬出了血,殷红的血配上那苍白的脸,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骇人。
“郡主也是见多了贵人美人,您觉得若是世子殿下的话,会看上她吗?”朴氏的声音越发的干涩,此刻就跟那磨石碾压黄豆时的声音那般,特别的刺耳。
顾如玉勾唇笑了笑,看向一旁的齐瑜轩,只见他双目不知何时闭起,甚至在听到朴氏这刻意挑衅的话的时候,都未曾张开眼。
“相信我,若是你家小表妹能有那勾搭世子的心思,我只会佩服她的勇气,而不会嫉妒她!”一个一开口就让另外一个觉得她有病的男人,若是面对这样的女人去勾搭自己,那还不一剑戳出个窟窿?
朴氏讥诮一笑:“郡主可真是大方!”
不知道之前还有有病这一说的故事,朴氏自然没有听出来这话中的意有所指。不过就算没听出来,她也觉得顾如玉说这话是故意的装大方。她可是曾经听说过这位郡主殿下善妒,世子的继母送的伺候人的丫鬟都容不下的事情。
“其实是否有感情这还是在其次!”顾如玉看着朴氏那在黑暗之中摇摇欲坠的样子,就越发的冷酷道:“你没看到小表妹的供词吗?你家夫君要的,只是那小表妹再孕之后的孩子!这再孕嘛……就是……”
这话虽然是冷酷的,但是到后尾的时候,顾如玉还是不忘俏皮的眨了眨眼,有些暧昧。
这一句暧昧让朴氏那濒临破碎的心又是损失了一半。
“要不要看一看,谷印旬的证词?”顾如玉拿起另外一张纸,将那证词递到朴氏的面前。
只是,她未曾告诉朴氏的是,这份供词是在小表妹来之前谷印旬写的,况且他也并不知道他们的小表妹已然招供了。
“对了,这个证词可不是我作假或者是屈打成招啊!”顾如玉看着朴氏那手哆嗦的样子,就赶紧的开口说着:“你瞧这写字的力道可是跟往常一样,这上面也没有血迹!”
这刚说完,顾如玉就见朴氏一个激动的就将那证词给撕了。
漆黑的眸子里面有着疯狂之色,朴氏恶充满狠意的眸子对上顾如玉无辜的眼神,嘶吼道:“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面对如此的朴氏,作为一个特别诚实的孩子,顾如玉毫不隐瞒道:“对呀对呀,我就是故意的,难道你之前不知道?”
那疯狂的朴氏不知为何,这后面怨怼的话竟然因为顾如玉的诚实瞬间就噎住,说不出口了。
一个疯狂哀伤怨怼集成一体的眼眸,对上一双清澈狡黠却带着无辜的眸子,半响是那个疯狂的眼眸逐渐变为平淡,极其疲惫暗哑的嗓音响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为什么一定要将她逼入绝境才开心?
“为什么呀……”顾如玉眯了眯眼,看着朴氏崩溃的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冷笑一声道:“因为你们是寿沛白父母的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人证实!与其让她的两个父母都背上恶名,我总是要想一个法子让其中一人做成苦情名声!”
“你们将军府不是说不看出身吗?”朴氏听出了顾如玉话中的意思,扯了扯嘴角问道。
难道又是一个只会做明面上事情的人?
顾如玉嗤笑一声,若不是跟这位朴氏夫人不太熟的话,她可想告诉她,所谓的身份都是可以再塑造的。
想她这位郡主,在这京中认识多少的达官贵人,随便挑几个认作义女义子的都没二话可说。更别提,他们将军府从来都不以身份看人。
之所以会做的这么麻烦,无非就是担心寿沛白自己本人过不了那关。
“你知道你女儿卑微到什么地步吗?”顾如玉眯着眼,想着自家暗卫带回来的资料,冷声道:“我这么做,只是让她过了她自己那关罢了!再说,若是让她知道,她心心念着的,关心的姐姐之所以会许久没有身孕,完全是因为你的杰作的时候,她会怎么想?”
“难道我现如今改口,她就不会埋怨自己的身世了吗?”朴氏压根就不相信顾如玉嘴里说的话:“说到底,你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齐世子罢了!”
顾如玉呵呵的笑了,起身俯视朴氏,眼神之中带着鄙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最起码我是为了她着想,你呢?你可曾想过今日你家小表妹的证词一旦公布出去,寿沛白亲自去查看她姐姐的嫁妆,她会以何自处?”
伸手从一旁拿来笔墨递到朴氏的面前,顾如玉轻柔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诱惑:“只要你反了谷印旬,我保证那小表妹绝对不会跟你们下去凑热闹!你反了谷印旬,你的女儿可以洗白。就算谷印旬最终的结果不好,你也可以在外面等着,陪着他一起上路!”
顾如玉将朴氏那紧紧握着的拳头一一掰开,将笔放入她的掌心低声诱哄着:“你放不下他,还爱着他!之所以会痛苦,无非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的丈夫和你的女儿无法共存!既然如此,你不妨就去做生不能同生,但死能同穴!至少寿沛白是一个感恩的人,你若是为她做了如此之后,待你们夫妻二人离去后,她至少会将你们葬于一处,不是吗?”
顾如玉这劝人去死的话说的特别的诡异,一旁刚刚为了钳制住朴氏的两个侍卫,听着顾如玉此刻说的话都有些毛骨悚然。偏偏齐瑜轩世子殿下还以一副宠溺的眼神一直看着顾如玉在诱哄旁人去死,这更是让人觉得惊骇。